*前三重內(nèi)容有調(diào)整*
圍城第十五天,半夜又地震了一次,這次比以前要震得稍微強烈一點,懸掛著的宮燈來回搖晃很久。我被驚醒,本能地要往床下鉆,可是一震過后大地又恢復(fù)了平靜。我提心吊膽地等了好久,又不知不覺睡著了。
天亮后,外面的暴風(fēng)雪愈演愈烈,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而蕭暄還是沒有消息。我們甚至連他們是兇是吉都不清楚。
連我們王府里都吃了上了饅頭稀飯,外面早是路有餓死骨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在阮星告訴我已經(jīng)有人易子而食時,我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我都沒出門,怕看著傷心。以前又不是沒見過死人,可是看到大好活人、天真孩子,就這樣活活餓死,我怕自己精神分裂。同時又覺得自己到底是自私的。我也大可把自己的口糧分出來給外面的人,可是我想活著,雖然覺得每多吃一口都是罪惡,可是我還是想活著。
我想活著見蕭暄。
柳明珠如今倒不病了,臉色慘白但是始終支撐著沒倒,讓我產(chǎn)生一片敬佩之意??墒请S著稀飯越來越清可以照出人影,饅頭越來越小,我不得不承認饑餓帶來的死亡已經(jīng)就近在身邊。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電梯事故已經(jīng)夠小幾率,現(xiàn)在又讓我碰上餓死。我真的不想餓死,包括窒息或者燒死等等,實在太痛苦。如果死亡不可避免,我希望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仿佛一個眨眼,等眼睛再度張開,我的靈魂已經(jīng)脫離肉體。而餓死是一寸一寸的看著自己的肉體脫形,看著自己靈活剝離,實在是太殘忍,給心靈造成的傷害簡直可以影響下一世。
唉,想那么多做什么?蕭暄還沒消息呢。我們再餓,至少有床睡,有被子蓋。他們軍隊大雪行軍,真正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心,那日子怎是一個苦字了得。我不該抱怨了。
我的焦慮的具體反應(yīng),就是失眠。從來是頭挨枕頭就大呼嚕的人,如今也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了。聽著落雪聲,心底一片涼。他們行軍到哪里了,路上可好走,他身體受得住嗎?那毒簡直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我為之整日提心吊膽而他卻總是毫不在乎。
可是我估計遼軍的耐心極限也大概是十五天左右。天寒地凍,他們在外面睡帳篷也不舒服,遠程攻戰(zhàn)供給也不方便。等蕭暄的軍隊趕到,里應(yīng)外合他們討不了便宜只有吃虧的。自然是在城里人餓個半死的情況下將城攻戰(zhàn)下來。
戰(zhàn)火燒到門口是什么感覺?
我同柳明珠一起登上城樓,小心翼翼往下望。
茫茫雪原,遼軍白色的帳篷幾乎隱形在大地里。我努力辨認,才看出來那密密麻麻的帳篷幾乎鋪到的天際。一處最大的白色帳篷里,據(jù)說住的就是主帥。
昌郡王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倒是恢復(fù)了一點年輕時的英俊瀟灑,可惜頭發(fā)幾乎全白了。柳明珠掉著眼淚給他熬芝麻糊。
大伯看著碗里的芝麻糊,沉痛嘆息:“城里百姓易子而食,城上戰(zhàn)士也饑寒交迫,我卻還有芝麻糊吃。明珠,我乃一城之主,應(yīng)為表率,以后士兵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這些東西,不要再端上來了。”
一番話說得我也眼睛發(fā)酸,柳明珠更是哭成一個淚人。
我望著外面依舊紛紛揚揚的雪花,心低到谷地,冷成寒冰,指甲不覺掐進肉里。
圍城第十七天,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消息,說是蕭暄的部隊遇到暴風(fēng)雪,全軍覆沒。
柳明珠嚇得面無人色,我果斷否定:“怎么可能!什么暴風(fēng)雪有這么大的能耐?十萬裝備精良的大軍呢,當(dāng)是一支突擊小分隊嗎?哪個狗娘樣的傳謠言,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阮星面色凝重:“可是一直沒有王爺消息……”
“他不會有事的!”我脫口而出,又似在安慰自己。
他可是要君臨天下的,給凍死在雪地里也太窩囊了。
王府捉襟見肘多日,終于支持不住,白面饅頭終于告別了我們的餐桌去支援前線士兵。女人還好,男人就有點辛苦了。阮星都瘦了一大圈。我真覺得他很辛苦,他這年紀還在長身體呢。
可是,等待的日子才最辛苦。
遼軍每日都有派人到城下叫罵,話語不堪入耳。好在昌郡王也能如老僧如定,充耳不聞。
可也許是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那日午后大地突然猛地一陣劇烈顫抖,頭頂滾過一道響雷,震得我耳朵轟隆直鳴。
我抬頭望天,這是怎么了?
旁邊一個王府下人忽然驚叫起來:“山上冒煙了!”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城南的群山之間,最高的一座白雪皚皚的山頭正在冒著滾滾青煙。
我要是到這份上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就白在現(xiàn)代社會活了二十多年了。
火山爆發(fā)?!
我兩腿發(fā)軟,差點跌在地上。
柳明珠聽到聲音也跑了出來,瞪圓了眼睛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