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寶只覺得他和老頭萍水相逢,但老頭這般拋棄自己的面子幫他賠不是,似是極大的犧牲。
鄭老頭聽了這話,微微一愣,接著說道:“你是小輩,我跟你走了一路,也算是你的長輩,長輩幫小輩賠個不是,能是什么大事?”
邵大寶聞言一愣。
鄭老頭接著說道:“你這孩子,你有點了愣頭青,在家里時,你爹應(yīng)該也沒少為你做這種事。”
邵大寶也不知道為什么,邵瑜為他做什么,他總覺得理所當(dāng)然,但鄭老頭這個陌生人幫了他什么,他卻覺得對方待自己很好。
鄭老頭見邵大寶神色不對,便又說道:“你快點吃,吃完了還能早點休息?!?br/>
食物雖然給的少,但餓極了的邵大寶還是拿起來,吃了個干干凈凈。
等他吃完了,鄭老頭又拉著他交了碗,緊接著便趕緊沖進房間里搶床位。
這里條件艱苦,說是床鋪,實際上就是一團干稻草胡亂的擺在那里,但這些床鋪,依舊有好壞之分。
越是靠近門的床鋪,便越容易漏風(fēng),也越發(fā)容易凍人,這地方條件簡陋,找一個不漏風(fēng)的位置便顯得極其重要。
靠著鄭老頭的豐富經(jīng)驗,邵大寶也勉強得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床位。
鄭老頭熟練的整理床鋪上干稻草,邵大寶站在旁邊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學(xué)習(xí)著老頭的樣子,但因為太過笨拙,呈現(xiàn)出來的卻依舊是一團亂麻。
鄭老頭回過頭來,看他整理的這些稻草,嘆了口氣,說道:“你在家里,沒做過這些事嗎?”
邵大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說道:“我現(xiàn)在也在學(xué)著做一些事情了?!?br/>
左右現(xiàn)在無事,鄭老頭倒是起了交談的心思,便問道:“你爹娘一直這么寵著你嗎?那你以前在家里時都在干什么?”
“都在讀書?!鄙鄞髮氄f完這話,不禁有些臉紅。
畢竟他說是在讀書,其實真正讀書的時間很少,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外面鬼混。
“讀書啊?!编嵗项^眼中有些羨慕,說道:“能夠供你讀書,你家中條件應(yīng)該也不錯?!?br/>
讀書在這個時代十分費錢,若是沒有一點家底的人家,可不敢輕易送孩子去讀書。
鄭老頭沒有繼續(xù)問他為何不讀了,看著邵大寶帶過來的被褥,不比他的好多少,顯然是家里的條件無法繼續(xù)支撐他讀下去。
“讀了書也好,能認字,那以后還可以在城里找個賬房當(dāng)先生。”鄭老頭說道。
在賬房里當(dāng)先生,錢多事少,還不用受累,這樣的活計,在老頭看來也是十分惹人羨慕的。
邵大寶卻開心不起來,他雖然讀了書,但卻從來沒有讀進去過,因而賬房先生的要求,他可能都達不到,但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敢告訴鄭老頭的,只能含糊的應(yīng)了兩聲。
入夜,邵大寶躺在四處漏風(fēng)的屋子里,聽著左右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呼嚕聲,他很想捂住耳朵。
但一旦捂住耳朵,冷風(fēng)就會從破爛的被褥里灌進來。
他從來沒有覺得哪一個夜晚如今夜這般讓他難以入眠,他睜開眼睛,看著一片漆黑的上方,不知為何他竟然想到邵瑜。
他剛剛來這里,還未正式參與修筑堤壩,已經(jīng)覺得受不了了,那邵瑜呢?在那些交不起罰銀的日子里,父親那樣老邁的身軀,到底是如何勞作的,邵大寶不敢繼續(xù)細想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未亮透的時候,邵大寶尚且在被窩里,忽然感受到一陣猛烈的寒風(fēng)吹了進來。
“起來了,起來了,別偷懶!”
邵大寶聽見有人惡狠狠的喊著,但他卻沒有當(dāng)一回事,而是翻了個身,又裹著被子沉沉睡去。
但他一旁的鄭老頭,卻已經(jīng)十分利索的開始穿衣,老頭穿戴整齊之后,便湊到邵大寶身邊,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喊道:“孩子,快醒醒?!?br/>
鄭老頭有些著急,若是邵大寶一直不醒來,還不知道那差人會采取什么樣的手段。
但邵大寶卻還當(dāng)是在自己家呢,嘟囔了一句,又翻身睡去。
此時屋內(nèi)大多數(shù)人都爬了起來,那喊人起床的差人,提著燈在屋子里巡視,很快便注意到了睡得如同死豬一樣的邵大寶。
那差人還算客氣,先看向一旁的鄭老頭,說道:“你,喊他起來?!?br/>
鄭老頭聞言,又推了邵大寶幾下。
但這幾下,就跟在死豬身上撓癢癢一樣,也,沒有任何作用。
此時屋子里的人,已經(jīng)有不少穿戴好衣物后走了出去,屋子里難免顯得有些空蕩蕩,因而這般,邵大寶的呼嚕聲便顯得格外刺耳。
提燈的差人見鄭老頭叫不醒人,索性也不再客氣,直接上去就是一腳,隔著被子重重的踢在邵大寶身上。
邵大寶被直接踢醒,睡得迷迷糊糊經(jīng)了這一遭,當(dāng)即大喊道:“誰!誰打我!”
“自然是你差爺動的手,死豬,快起來!”差人罵道。
邵大寶隨口嘟囔了一句什么,但還是不想起來,他這般磨蹭的舉動,又換來差人的重重幾腳,他甚至直接被踢出了被子里。
打開的房門,在清晨的寒風(fēng)中被吹得呼呼作響,被這陣冷風(fēng)一吹,邵大寶終于完全清醒過來。
鄭老頭適時的將他的衣服遞了過去。
邵大寶哆哆嗦嗦的接過衣服,顫抖著手套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