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沖沖?”
我嚇得栗栗危懼,目瞪口呆,好像一個光著屁股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般的難堪。
我夢想過無數(shù)次與女神重逢的場面。那應該是在彩蝶繽紛飛舞的蝴蝶泉邊,在如銀鉤般微濕的月下,輕風掀起我黑色的風衣下擺,我的長筒靴一步步,踏著蒼涼。望著她明月般清麗的臉龐,淡淡地說出一句:
“你這么漂亮,你的美國老公身體還好嗎?”
然而現(xiàn)實是,我的童年女神,在我最邋遢,最落寞,最頹廢的屌絲時代,猶如一顆流星一般,墜毀在了我的生活里。
我怔怔地望著林沖沖出神。林沖沖捂嘴一笑,便摘下了自己的墨鏡,露出了那一張在我的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清麗的臉龐。
我想不到,八年的風霜并沒有令她的容顏蒼老半分,她的臉仍舊保持著少女時代的清純和稚氣,帶著中國少女特有的婉約之美,如同李清照口中緩緩吟誦出的詩詞。
只不過,當年稚氣的眼鏡,換成了現(xiàn)在洋氣的墨鏡,當年沉重的書包,換成了現(xiàn)在時尚的挎包,當年“仙風道骨”,寬松肥大的校服,換成了現(xiàn)在性感的吊帶衫和包臀裙。
我在心中快速地計算了一下這八年間她可能的境遇:
1.她非常富有,應該是嫁了一個特別有錢的美國白人老頭;
2.她保養(yǎng)得很好,在那邊應該沒有受到一點苦,家庭生活一定非常的幸福美滿;
3.她一定是馬上便要當媽了,這一次來,目的是向以前的同學報喜,順便收一波紅包;
這樣想著,我便脫口而出一句:“嗨!林沖沖,你有孩子了么?”
當我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便已經(jīng)后悔了。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子的大腿,心想,寧小元啊寧小元,你可真他嗎是個聊天鬼才,活該一直單身。
空氣中一下子充滿了尷尬的氣氛,林沖沖仿佛遭受了電擊一般,臉上的表情如同翁仲石像,微張著嘴巴,不停地發(fā)出“呵呵”、“呵呵”的聲音。
我見她挎著個批臉,便撓了撓自己的油頭,打了一個飽嗝,嘿嘿一笑,說道:“不好意思,泡面吃太急了,快請進?!?br/> 林沖沖的臉上又重新浮現(xiàn)出了甜美的笑容。她邁步走入房中,卻發(fā)現(xiàn)狹小的屋內,到處擺放著吃剩下的外賣盒子和零食袋子。有的地方還有我抽剩下的煙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垃圾堆般酸腐的氣息。她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地方可以坐下來。
我坐在床上,點燃了一支香煙,擺出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樣。雖然我剛剛被人辭退,但是實在不想在老同學面前顯得太過寒磣。
“我給叔叔打了一個電話,他告訴我了你現(xiàn)在的地址?!绷譀_沖緩緩說道。
”什么?你竟然給我老爸打了電話?”我的下巴差點被驚掉了。但是我旋即猛吸了一口香煙,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
“說吧,林大美女遠渡重洋來到s市,找我這個小屌絲,有何指教?”
林沖沖臉上的表情很微妙,她苦笑了一下,打開名貴的包包,從里面拿出了一張蝴蝶的標本,遞給了我。
鑒定蝴蝶是我的老本行,我定睛一看,這蝴蝶前翅上有一道寬寬的金綠色條紋,后翅中脈、肘脈和臀脈上有幾點金子般的斑紋。的的確確是一只價值不菲的金斑喙鳳蝶標本。
標本是用現(xiàn)代的透明膜壓制而成,我將鼻子湊過去聞了聞,那標本上還帶有淡淡的橡膠味道,應該是剛剛制作完成的。
我嘿嘿一笑,說道:“呦,這標本在咱們老家可以換一套房產呢,想不到老同學出手這么闊綽?!?br/> 林沖沖粲然一笑,說道:“是嗎?你再仔細看看?”
我皺了一下眉頭,心想,我的祖父是f旦大學生物系的教授,我從小便浸淫在他的教育之中,對于蝴蝶的真?zhèn)我豢幢阒?,又怎會看走了眼??墒橇譀_沖言之鑿鑿,我不由得又低下頭,再次端詳起這張標本來。
我耐下性子,一個翅脈一個翅脈地查看。突然,我的身體劇烈地顫動了一下。這一只金斑喙鳳蝶的尾突,竟然是橢圓形。而我所知道的真正的金斑喙鳳蝶,它的尾突應該是更加尖銳的長條形。
果然,因為接二連三受到了打擊,我的判斷力下降了,竟然犯了這么幼稚的錯誤。
我訕訕地將蝴蝶標本還給了林沖沖。然后聳了聳肩膀,說道:“就算這只是假的蝴蝶標本,又如何呢?每年都有很多人買了假的藍色的蝴蝶標本,卻當成光明女神閃蝶一般的供著?!?br/> “有市場的地方,就有造假。這再正常不過了?!蔽乙贿呁淘仆蚂F,一邊看著“女神”臉,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