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雖然道理虞嫣全都懂,卻一點用也沒有。
從前的經(jīng)驗全然無效,她并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解脫。
她想起蕭寰臨走時對她說的話。
他讓她等著他,說他會回來。
——“……你和蕭寰,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她想起虞祥問她的話。
同樣的話,虞甯問過,陳怡問過,甚至她自己也問過自己很多遍。
虞嫣突然覺得很后悔。
后悔自己總想著什么各自的世界,各自的生活,卻忘了這些都需要活生生的人才有意義。
她想起他臨走時看著自己的目光,溫和沉靜,一如既往。
她應(yīng)該對他說多些,比如,讓他不要走,比如,讓他帶上自己。
或者,告訴他自己心里對他的真正想法。告訴他,她不想跟他做什么朋友,她跟著他過來,也并不是想見碧鳶以及別的什么人,而是因為她喜歡他,放不下他。
喜歡他……
虞嫣睜著眼,望著黑漆漆的墻壁。
心底忽而意識到,如果他回不來了,那么這些話就再也沒有機(jī)會再告訴他。
而他對她最后的記憶,則只有那句“你小心些”。
簡直蠢得無以復(fù)加。
整個夜晚,虞嫣一直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間,夢卻是一個接一個。
她夢見自己和蕭寰坐在馬車上,后面被怪獸追著,無論跑得多快也甩不開。過了會,又夢見蕭寰被醫(yī)院的人推進(jìn)搶救室,而外頭,衛(wèi)瑯慌慌張張地說匈奴人打過來了。虞嫣正著急,突然想起來這是在自己的地方,趕緊拿出手機(jī)來打110,但可惡的是,那三個數(shù)字怎么按也按不對。
她還夢見自己回到了當(dāng)年那個劇組里,面對著攝像機(jī),一邊哭得梨花帶雨一邊說我怎么那么命苦,但后面要說什么臺詞,她全都忘了,自己卻哭得愈發(fā)真情實感,發(fā)自內(nèi)心地悲從心來,淚水怎么都收不住……
第二日,虞嫣醒來的時候,即刻去找衛(wèi)瑯問消息,但什么也沒有。
她只得坐在屋子里,繼續(xù)像昨日一樣提心吊膽,早餐也沒有胃口吃。
直到臨近午時的時候,突然,她聽到營中遠(yuǎn)遠(yuǎn)傳來號角之類的聲音,有些遙遠(yuǎn),但在寂靜的屋子里聽得分明。
虞嫣察覺到異樣,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
她七手八腳地披上裘袍,然后打開門走出去。
院子里落了厚厚一層雪,風(fēng)迎面而來,寒意凜冽。
還沒出院子,衛(wèi)瑯跑了進(jìn)來,看到虞嫣,神色欣喜:“姊姊,你可聽到營中的吹奏了?殿下勝了!”
虞嫣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說話有些結(jié)巴:“那……他人呢?”
“當(dāng)然是回來了!”衛(wèi)瑯說著,目光興奮又得意,“我早說殿下很厲害的,右賢王和鮮卑那點把戲怎會難得倒他……”
話沒說完,卻見虞嫣已經(jīng)朝外面跑了出去。
蕭寰的院子離前面的官署有些距離,昨天來的時候,虞嫣并不覺這段路有多遠(yuǎn),但現(xiàn)在她跑在上面,卻覺得出奇的漫長。
遠(yuǎn)處傳來的鼓樂之聲越來越清晰,心在胸口撞著,虞嫣望著前方,只想再跑快些,無奈身上的裘袍實在太沉,下面的裙子包裹著腿,沒法邁得更大。
正當(dāng)她著急,突然,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身上的甲胄和黑色的裘袍在雪地里很是顯眼。
虞嫣看到他,突然停下腳步。
蕭寰的劍仍然掛在腰間,行走時,能聽到甲胄和兵器輕微的撞擊聲。
“你怎出來了?”他看到虞嫣,也露出訝色,走上前來。
虞嫣望著他,有些怔怔。
他風(fēng)塵仆仆,臉上毫無倦色,身上的甲胄和衣服看上去完好無損。只是大約因為一直在外馳騁,他頭發(fā)有些微的凌亂,臉和手也凍得發(fā)紅。
“你……”虞嫣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沒事吧?”
“無事?!笔掑镜?。
見她盯著自己,蕭寰目光一閃,隨即解釋道:“出征在外,不可講究許多。將士們都不畏寒冷生死,我豈可自顧著舒服,乘車上陣……”
可話還沒說完,卻見虞嫣抽著氣,眼睛突然紅了起來,盛滿水光,未幾,涌出了眼眶。
蕭寰愣住。
“你……你讓我擔(dān)心死了……”虞嫣哽咽道,“我總想著……要是你又受傷了怎么辦……回不來了怎么辦……”
她越說越難過,不再說下去,哭了起來。
蕭寰沒想到她會這樣,有些啼笑皆非。
他想說那點兵馬算得什么,再大的陣仗他也見過,哪里用得著這樣擔(dān)心。
這話到了嘴邊,卻全然不知該如何出口。
看著她略有些憔悴的面容和頭上松松綰起的頭發(fā),蕭寰知道她昨夜定然沒有睡好。
莫名的,心頭好像被什么揪起來,劇烈地撞擊著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