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周二。
勞動節(jié)將至,放假歸家的學(xué)生們擁擠在校門口等紅綠燈,還有一部分則順著校門兩邊流走,一時滿大街都被染成了藍(lán)白色。
周離沿著人行道的樹蔭緩步走著,一路光影斑駁,他一點兒也不急。
走出一段距離他便把校服脫了,挎在手上,然后不由自主的仰頭瞄了一眼天空。
清空明凈,一朵云也沒有。
周離低下頭。
今年的夏天要來得晚一些。
開始熱起來了。
到了一個路口,周離轉(zhuǎn)頭觀察兩邊的車流,身旁也站了些學(xué)生,他們在討論今晚去哪里上通宵和一些有關(guān)游戲的內(nèi)容,空氣中飄蕩著清甜淡雅的香味,周離回頭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路旁栽種的行道樹已經(jīng)開花了,是一串串白色的小花,味道很淡。
“是槐花啊。”
國槐在北方城市常被用作行道樹,在南方倒是不多,周離所處的這座城市也只有臨近學(xué)校的幾條街種著國槐,其余大多是小葉榕和銀杏。
今年它花開得似乎也要晚些。
剛走到路口中間,忽有一陣模糊不清的歌謠飄來,傳進了周離耳朵,調(diào)子倒是挺好聽,質(zhì)樸悠遠(yuǎn)。
可惜沒有歌詞,只是在哼。
周離腳步未停,同時下意識抬起頭,順著歌謠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道纖瘦的身影坐在一棵槐樹的枝丫上,雙腿吊在半空隨意晃悠著,他沒穿鞋子,嘴上似乎抿著一片槐花,一邊用鼻音哼著歌謠一邊轉(zhuǎn)頭到處看,似乎無聊得很。
是一個極為俊美的少年。
周離目光略微向下,當(dāng)瞥見少年那赤著的還沾著灰的雙腳時,他頓時皺起了眉,再往上移時,那少年也剛好無所事事的將頭轉(zhuǎn)到他這個方向。
瞬間,目光相交!
周離很自然的收回目光看向前方,裝做什么也沒看見的樣子繼續(xù)往回走。
可那棵槐樹和那少年就在前方。
周離盡量保持神態(tài)、平穩(wěn)呼吸,甚至還瞄了眼對面路口的烤紅薯攤,可余光告訴他,那少年在盯著他。
一直盯著,目光隨他而流轉(zhuǎn)。
周離暫時沒慌,最近天已經(jīng)很暖了,有人任性一把不穿鞋跑出來玩和爬到樹上摘槐花并不是一件多么離譜的事,槐花這個東西本身就可以吃,并且還具備一定的藥用價值,每年都有一些人跑過來摘。
可緊接著,耳邊響起了一句話——
“你看得見我?”
那少年取下了嘴邊的槐花,沖他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驚訝。
周離置若罔聞。
嘩的一下!
那少年竟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明明赤著腳,卻落地?zé)o聲,路上行人如織,亦沒有任何一人向他投去目光。
落地之后,少年立馬跟上了周離,如同發(fā)現(xiàn)了一個難得的獵物。
“你看得見我吧?”
“你肯定看得見我!”
“你剛才看我了!”少年赤腳走路,跟上了周離。
“別裝了,你已經(jīng)被我識破了!”
“嘿!你還想裝!”
少年一直走在周離身旁稍微靠前些的位置,這樣方便他轉(zhuǎn)頭看周離的模樣,可周離始終神色自如,目光偶爾掃一眼車道上的車,偶爾瞄一眼路旁開滿潔白小花的槐樹,甚至偶爾會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就像那目光能透過他看到兩旁的店面一樣。
“你干嘛不理我?”
“為什么?”
“嗯?”
少年的詢問間隔變久了些,直到他閉上嘴,怔怔的看著周離。
可周離始終面色不改。
漸漸地,少年步子慢了下來,落后了周離,眼中帶上了失望,聲音也越來越小,摻雜了落寞——
“為什么……”
周離差一點沒有忍住。
十來分鐘后,他順利回到家,直到反身將門關(guān)上,他才終于舒了口氣,將校服外套放在鞋柜上,開始換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