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頤默然給自己斟了杯酒,暫且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他經(jīng)常這樣,戚遙已經(jīng)習慣了。她轉眼看向窗外,看見了一片泛著波光的湖泊,湖邊種著好多柳樹,柳枝在夜風里飄搖。晚上的風景都這樣好,白天一定更漂亮。
她又問:“對了,趙小哥他不是晟京人嗎,又是你朋友,正好也是軍營里的人,你怎么不讓他回晟京來?”
“你覺得外面的風景好看?”
答非所問也是傅時頤常干的事,戚遙點點頭。
他喝了杯酒,淡淡地問:“你可知這湖里一年要淹死多少人?”
戚遙搖搖頭,被他問的一頭霧水。
“有些地方遠沒有你看上去的光鮮,他待在蜀中對他而言不是壞事?!?br/> 戚遙這才聽懂了,晟京城就好像這片湖,外表好看,實則暗藏殺機。
她好奇:“那趙小哥家里也是做官的?可是我看他過得并不好,他在蜀州還常被軍營里的人欺負?!?br/> “如今的大晉,沒有誰的日子好過?!?br/> 戚遙抿了抿唇,她酒量不好,就喝茶,邊喝邊看著傅時頤。
她知道他也有難處,難在和信王府的明爭暗斗上,可若是他不做這個官,只當相府的公子、陛下的外孫,錦衣玉食,高床軟枕,日子是不是就不難過了?畢竟天底下沒幾個人有傅時頤這樣的好命。
傅時頤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慢道:“你只見我如今風光,不見我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時保住闔府上下數(shù)百條人命有多難?!?br/> 戚遙皺了皺眉頭。
“你不是想知道我當初為什么多此一舉,要你送我來京城?”
戚遙慢慢放下茶杯,變得正襟危坐起來。
傅時頤啟唇言道:“身受重傷也好,與你跋山涉水、風餐露宿也罷,乃至被蜀州官府海捕,都是我故意為之?!?br/> “啥?”戚遙大驚失色。
他在蜀州被通緝,是他故意招惹的官府,這件事她知道。他有侍衛(wèi),卻故意讓她護送,她也知道。
可是他當初身受重傷……
是她救的人,她還不知他的傷的真假?那些血淋淋的傷口沒有一道是假的,每挨一刀都會把人疼死,他挨了好多,還流了那么多血。
這也是他故意的?
戚遙驚目圓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若不這么做,傅家滿門沒有一個人能活,即使陛下不殺,那些轉投信王怕被傅家報復的權臣,也會將傅家趕盡殺絕?!彼痪o不慢地說。
戚遙聽得毛骨悚然。從前她很窮,知道人會餓死,會凍死,會淹死,但就是沒聽過他講的“趕盡殺絕”。
她只知道他爹病了,他需要回晟京城來主持大局,不明白他究竟遭遇了多大的風浪,值得他要傷自己的血肉來平息,
直到她聽傅時頤說完了全部……
他說他爹從前一手遮天,脅天子令群臣,無所顧忌,樹敵眾多,以致他爹忽然病倒后,相府立馬變得風雨飄搖。
陛下想要除去丞相,信王也想除去丞相,就連那些從前忠心于相爺,如今轉投信王的大人們也想要除去丞相,免得被丞相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