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入夜之后，看著她睡下了，才離開儲秀宮的。若非有先帝爺定下的祖制，皇帝也事寧愿留宿在儲秀宮的。只是此時皇帝想必也明白，不能再給太后詰難嚶鳴的借口了，他之前不過是多召幸嚶鳴侍寢幾日，太后便那般丑態(tài)，若他真留宿，為了嚶鳴壞了規(guī)矩，只怕前朝便會有人上折子彈劾了。

????因皇后已經(jīng)派陳嬤嬤告知，免了嚶鳴的請安之禮，嚶鳴也便睡了個日上三竿才起床，直到后殿的柏貴人前來探視，嚶鳴這才更衣洗漱。

????柏貴人從來是異常穩(wěn)重的，可今日神色間卻頗有幾分憐意，甚是有幾分同病相憐。

????嚶鳴心中明白一切，便遣退了身邊伺候的人，與柏貴人獨自私下相談。

????嚶鳴直截了當?shù)氐溃骸百F人可想過自己日后如何處身宮闈嗎？”

????柏貴人面有垂暮之色：“左不過就這樣，安安靜靜過完后半輩子就是了?！?br/>
????嚶鳴凝眸看著她那落寞憔悴的容顏，聲音沉沉問：“難道貴人——不想給自己的孩子報仇嗎？！”

????柏貴人面色一僵，旋即低低嘆息了一聲：“婢妾的仇，報不了?！?br/>
????嚶鳴笑了：“因為是太后，所以報不了？”

????柏貴人瞬間變色，她那原本就蒼白的面孔上此刻已經(jīng)露出驚愕的土色，“娘娘怎么知道的？！”——話一出口，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方才她的話，分明是不打自認吶！

????嚶鳴只微笑著，卻不告訴她自己因何得知，“本宮與貴人同處一宮這么些時日。深覺貴人品性過人，是個可以信任之人。所以也希望，日后能與貴人一起相互扶持?！薄前?，她也該有個幫手了，許常在年紀太小太單純，慶貴人也幫不上大忙，而柏貴人。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選。

????柏貴人搖了搖頭。她自嘲地道：“婢妾孱弱之身，如何還能去博皇恩盛寵？”

????嚶鳴笑著道：“貴人還年輕，只要有心。本宮為你請來太醫(yī)，仔細調(diào)養(yǎng)也就是了?！?br/>
????柏貴人再度搖頭：“就算能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又有何益？婢妾的身子自打小產(chǎn)之后，便已不能再生養(yǎng)了！”

????見柏貴人竟然說出這般隱秘之事。也叫嚶鳴吃了一驚，柏貴人容顏仿佛枯葉一般憔悴。她苦笑著道：“否則婢妾何以為何偏安一隅？若能再有生養(yǎng)，婢妾又何嘗愿意一輩子膝下空虛、孤老終生？著實是這輩子已然沒有了絲毫盼頭！如此一來，又何苦去博皇恩圣寵呢？婢妾小產(chǎn)之后，皇上原本說。讓婢妾與金貴人或者是純貴人同住一宮，互相照應(yīng)的。婢妾當時便拒絕了皇上的好意，寧愿避居在儲秀宮后殿。求的不過是后半生的安寧罷了。”

????嚶鳴便問：“貴人怎的如此篤定自己不能再生養(yǎng)了？”

????柏貴人苦笑著道：“好幾位太醫(yī)都那個說了，還有假嗎？何況婢妾的身子。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

????嚶鳴仍舊帶著微笑：“或許太醫(yī)沒有說謊。只是，天下的靈方妙藥多了去了，貴人這般年輕，怎的不再試試看？”

????柏貴人一怔，眼底突然冒起了一絲希望的火星，但這絲火星旋即便湮滅在了幽深的瞳仁底，“何必再報以希望，只怕最終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br/>
????嚶鳴再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對她道：“不瞞貴人。本宮的額娘瓜爾佳氏，生育了本宮長姐之后，也是產(chǎn)后大出血，險些丟了性命，當時不少大夫都說她虧損太大，此生再不能生養(yǎng)了?？珊髞恚緦m的額娘在拜佛燒香的時候，遇見一個神僧，神僧見額娘虔誠，故而贈她一紙妙方，額娘依方調(diào)養(yǎng)，最終果然養(yǎng)好了身子，又生下了兄長、本宮和兩個妹妹（三妹夭折）?！?br/>
????柏貴人被嚶鳴這番有鼻子有眼的話蒙得一愣一愣的。嚶鳴這話自然是半真半假，她額娘生英容的時候才特么十六歲，自然產(chǎn)后傷身，也是調(diào)養(yǎng)了足足七年才又生了修齊。

????嚶鳴不再說半句廢話，直接走到書案跟前，拿起狼毫，墨出一硯的濃墨，便開始書寫藥方——自然是她祖父蘭石醫(yī)經(jīng)婦人卷中的第一個方子，祖父蘭石的醫(yī)術(shù)，堪稱后世的翹楚，只可惜后繼無人，只留下一部醫(yī)經(jīng)。嚶鳴只是囫圇吞棗地背誦下大半，可她到底沒怎么學過中醫(yī)，也不會把脈，只不過按照癥狀，這個方子是專門治療婦人陰虛虧損，非常有效。按照虧損程度的不同，輕則服用一年半載，重則三年，基本上也都可以痊愈了。

????記得她小的時候，祖父蘭石就經(jīng)常用這個方子抓了藥給求子婦女，效果甚是顯著。

????此方所用藥材甚多，君臣佐使，足足五十多味藥，其中不乏珍貴的人參、靈芝等藥，也還有當歸、枸杞子這種便宜藥，嚶鳴娟秀的小楷足足寫了一大張，這才寫完。

????嚶鳴捧這藥方，輕輕吹干墨跡，然后遞給神情已經(jīng)難掩激動的柏貴人。

????久病成良醫(yī)，柏貴人吃了這么多苦藥，自然也是懂得少許醫(yī)理，她低頭看著藥方，雖不甚明白，卻也隱隱覺得這東西起碼不會有害！只是，柏貴人看著那里頭打頭的幾位珍稀藥材，不禁面露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