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裕二一大早來到報社,坐在編輯部的辦公桌邊。
年過五十的他戴上老花眼鏡。
作為業(yè)內(nèi)知名文學家和批評家,他的工作是閱讀來自全國各地的投稿。
所在《文藝春秋》是比較商業(yè)化的雜志。
當初江口裕二選擇來這里,在小圈子引起不小震動,因為詩歌寫作是小圈子文化。
基本都是在同人雜志上刊登,沒有稿費。
詩人和作家認為寫作賺錢是件羞恥的事情。
很長一段時間,江口裕二也是這樣認為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電視上聽到‘金錢才是人的最大驅(qū)動力’這樣的話,認識到固步自封是行不通的。
詩歌沒落,很大一部分愿意就是圈子的封閉性。
江口裕二想借助著商業(yè)雜志推廣詩文,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接觸。
他的遠見不被理解,在文學圈,甚至有人偷偷打上叛徒之名。
幸虧早年的出色創(chuàng)作積累足夠威望,那些人還不敢太放肆。
話說回來,投稿的信件都被助手拆開,擺放在桌前。
輕抿一口烏龍茶,他閱讀第一封信件。
幾分鐘后,江口裕二略顯無奈放下手,他想到好友曾經(jīng)的告誡。
“不是因為我們才導致小圈子文化,是小圈子文化導致我們。”
言下之意,因為作家純粹依靠天賦。
第一封信的內(nèi)容是一篇詩歌,毫無章法,也不具備美感。
盡管如此,江口裕二回信還是小心翼翼。
作為一名編輯,他知道很多剛嘗試的年輕人心比天高。
因為創(chuàng)作無法具現(xiàn)化看到成績和好壞。
很多人把一時沖動認為是天賦的表現(xiàn),第一篇作品就嚷嚷著震動文壇。
要是評價寫的不如意,反而會認為你徒有虛名,沒有眼光,甚至說你刻意打壓。
編輯部每個月都能收到威脅的信件。
因為評價寫的認真,效率很慢,等到江口裕二拿起一封叫宗昌作家的俳句時,已經(jīng)快要中午。
疲憊的他沒有立馬閱讀,摘掉眼鏡,捏了捏鼻梁。
“俳句啊。”
他感嘆一聲,現(xiàn)在非常少見。
已經(jīng)沒有誰完全是以俳句詩人的身份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
不知不覺,俳句已經(jīng)離得人們很遠,仿佛是上個時代的事情。
江口裕二饒有興致戴上眼鏡,目光凝聚在紙上。
他有輕微的強逼癥,會默讀紙上內(nèi)容,有時會說出聲。
“
露水的世,
雖然是露水的世,
雖然如此。
”
轟!
看完最后一段,江口裕二心頭猛震,頭皮發(fā)麻,瞳孔迅速擴張。
仿佛回到少年時,第一次閱讀松尾芭蕉作品時候那種驚艷和震撼。
努力平復下心境,品讀著這段俳句,一種侘寂和無奈在心中蔓延。
他回顧起自己這一生,百感交集,久久不能自拔。
這段俳句有著魔力,把他拖入到莫名狀態(tài)。
回過神來,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
他抬起輕微顫抖的手,拿起圓肚鋼筆,但是遲遲沒有落下。
他不知道該怎么寫評價,最終一字未落。
江口裕二起身,來到主編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