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回來的那天,依然是那波人去車站接他,只不過終究少了一個他最想看到的人。
他回家放了東西,李嵐芳將那個裝有三千二百元的信封交給了邢武。
她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這錢是他干活結(jié)的錢,她讓晴也去領(lǐng)的,本來讓她拿著用,她最后還是送了回來。
邢武捏著那個信封,感覺手中的份量越來越重,最終他緊緊攥著信封,指尖微微顫抖。
晚上一群人直接把他帶去早已訂好的飯店,為他接風(fēng)洗塵。
一個月說長并不長,可說短似乎也不短了,邢武比走時消瘦了一些,輪廓更加清晰了,板寸現(xiàn)在又長了點(diǎn),整個人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一幫兄弟不停問著他在上海的生活,季賽里有沒有遇上什么出名的對手,比賽中有沒有好玩的事情等等。
天天混在一起的哥們,久別重逢自然話題不斷,但所有人都很有默契,沒有去提那個名字,他們沒有說,邢武也沒有問。
就好似一切都像發(fā)生在這里的一場夢,那個明艷動人,耀眼奪目的女孩不曾來過,他們的生活也恢復(fù)成以往那樣,好像并沒有什么變化。
可終究隨著一瓶瓶酒下肚,那些活生生存在的過往在每個人的心間漾開,她不僅來過,還潛移默化改變了身邊的每一個人,讓他們縱使在她走了這么多天后,依然無法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般。
黃毛酒喝高了后,是最先提到她的名字,他不想再憋了,一整個晚上看見邢武臉上淡淡的笑意,黃毛憋得比他還要幸苦。
終于,他將半瓶啤酒連瓶吹下肚就大罵道:“要我說晴也就是忘恩負(fù)義,過河拆橋,翻臉無情,要不然怎么連走都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對她差了嗎?誰不是掏心掏肺對她的,她怎么能這樣…”
此話一出,刻意營造了一整晚的氣氛終于垮塌了,原本哄鬧的飯桌突然安靜下來,邢武臉上那最后一絲笑意也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胖虎有些聽不過去,說了黃毛一句:“別,別這樣,說,說晴也?!?br/>
黃毛來了勁,扔了酒瓶砸在地上就說道:“怎么?我說錯了?不說我們吧,就他媽說學(xué)校那幫老師,哪個不照顧她?學(xué)費(fèi)都給她免了,指望她今年能考出個省狀元,我們縣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了,結(jié)果她臨高考跑回北京,算什么義氣!”
犬牙抬了下眼皮,看見邢武越來越沉的臉色,微微蹙起眉瞪了黃毛一眼,奈何黃毛完全喝上頭了,開始口無遮攔。
胖虎這下是真的生氣了,站起身就呼哧呼哧地對黃毛吼道:“晴,晴也怎么了?她,她來之前成績就,就好,又,又不是我們縣培養(yǎng)出來的,相,相反,她幫,幫了我們那么多,你憑什么這樣說她?”
黃毛瞬間低著頭抓住自己的頭發(fā)就是一陣撓,他憑什么這樣說她?他不想這樣說她,從晴也剛來到這個縣城的第一天,他的生命就像亮了起來一樣,晴也對他笑的時候,所有不爽的事情都仿佛煙消云散了,他也不想這樣說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想不通,心里不舒坦,這么多天了,他也無法接受晴也突然離開的事實(shí)。
最終,邢武看著黃毛,聲音很沉地說:“晴也知道我在壩道口接活的事了?!?br/>
黃毛突然停止了那瘋狂的動作,抬起頭怔怔地望向邢武。
邢武接著丟下句:“從今以后如果再讓我聽到誰對她說三道四,我不會客氣?!?br/>
黃毛忽然慚愧地拿出手機(jī)就喊著要打給晴也,還不停對邢武說:“武哥,你打電話問問晴也什么意思?高考后是不是直接出國了?那以后你們怎么辦?你問問?”
邢武一把奪過他的手機(jī)拍在桌上,鄭重其事地警告他們:“現(xiàn)在對她來說是最關(guān)鍵的時刻,你們誰都不許在這段時間去打擾她,聽到?jīng)]有?”
黃毛胖虎他們?nèi)嫉椭^,一言不發(fā)。
所以一直到高考前晴也都沒有接到過扎扎亭小伙伴們的電話,就連黃毛建的那個群都安靜下來,有時候她會自嘲地想,這幫混蛋是不是把她給忘了?
而邢武也沒有再聯(lián)系她,他比賽結(jié)束后就立即要回了手機(jī),本想告訴晴也他快要回來了,可收到的卻是她跟著爸爸回北京的消息。
那個晚上整個俱樂部都在狂歡,而他作為主角卻一個人跑去外灘迎著夜風(fēng)站了一整晚,最終他忍住了去找她的沖動。
唯一的一次是在他剛回到扎扎亭后,給她打了一筆錢過去,十五萬。
這筆錢好像在告訴她,他回家了,一切順利。
……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像他這種學(xué)渣竟然也會在高考前的一個月莫名其妙被周圍的氣氛感染,高中三年課都沒上齊全過,居然在從上?;貋砗笠矔蠹乙黄鹆粝聛硗碜粤?xí)。
不知道是因?yàn)檫@是他們最后的時光,還是這是晴也臨走時拼命為大家爭取來的,亦或是他只要坐在教室里,就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仿佛只要一抬頭,她就安靜地坐在他前面。
所以這就導(dǎo)致高考前的這段時間,他也很刻苦,跟著大家背書,刷題,刷不明白的,就自己琢磨琢磨,有時候正琢磨著,晴也的聲音就仿佛出現(xiàn)在他腦中,邢武發(fā)現(xiàn)晴也的聲音對他來說真的挺洗腦的,他以為壓根不會記住的東西,后來證實(shí)他偷偷記住了很多。
有時候一道搞不清楚的題,自己瞎琢磨個兩天也就琢磨出來了,他還會看著自己連親媽都不認(rèn)識的字沾沾自喜一把,要是當(dāng)初他多花點(diǎn)精力,說不定也是塊學(xué)習(xí)的料。
雖然這期間他還是接到不少比賽邀請的電話,這次季賽,狙皇這個id徹底露了臉,在所有參賽的隊(duì)伍中脫穎而出,成了國內(nèi)fps賽事的新起之秀,而他的一張參賽照也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迅速傳播開,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因?yàn)橐粡堈掌玫侥敲炊嗳说年P(guān)注。
好在邢武平時比較低調(diào),除了各種游戲賬號,他基本上不玩社交媒體,很多業(yè)內(nèi)人士打聽到他并未加入任何俱樂部后,他的電話在短時間內(nèi)被打爆了,一些聽過,沒聽過的俱樂部紛紛向他伸來橄欖枝,有的開出的條件邢武都不得不承認(rèn),很誘人。
aeg俱樂部很快也向他發(fā)來了正式的邀請,請他參加下半年的全國賽,他暫時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fù),只是告訴他們自己必須得先回來參加完高考。
混了三年了,他覺得有必要先把畢業(yè)證書拿到手再去計(jì)劃接下來的路。
而更讓他猶豫的是,加入俱樂部意味著要徹底成為職業(yè)選手,那么也許一年才能回來一次,他暫時還無法放下家人,無法放下還躺在醫(yī)院的奶奶。
聽李嵐芳說在他走后的這段時間,奶奶的情況非常糟糕,有一次夜里差點(diǎn)停止心跳,所以邢武回來后除了去學(xué)校,大多數(shù)時間,他都陪在奶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