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停頓的那一刻,具體來說沒有任何的感覺。
蘇燦驚訝的看到自己保持著一個低調(diào)步調(diào),雙手插入褲兜,左腳已經(jīng)先一步邁了出去,作為后援的后腳墊起。
他就以這樣的姿態(tài)雕像般凝固在街道上,詭譎而奇特。
嘴巴因為前一刻的驚訝還微微的翕開著,正前方距離自己面龐三厘米處的蒼蠅提臀后翹飛得相當瀟灑,只是它似乎也和蘇燦擁有了相同的命運,像是被摁了暫停,定格在空中,綠瑩瑩的復眼讓蘇燦的惡心在胸腹里成正比的堆疊。
旁邊一家雜貨店的女老板潑向街邊的污水在半空分散出張牙舞爪的姿態(tài),豆大的水珠圓晃晃的撲騰半空,可他媽就是不落下去。
瑩色的罩燈從燈桿上覆蓋這個街角,熒燈之下,密密麻麻的蚊子飛蛾簇擁,如同一團被混凝土凝固的云。
而在十秒鐘之前,這個世界在蘇燦心里還是在以正常的世界觀進行著。
三個月前,他所在的公司項目部加入了新的競爭對手,來者是一所國內(nèi)頂級大學高材生,和他這個從小成績坎坷,最后從三流大學畢業(yè)的家伙從學歷上就有了天淵之別。
時間推后一個月前,這個新的競爭對手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情況下,和公司上下打成一片,業(yè)務(wù)同樣突出,蘇燦相形見絀。
然后來到一個星期前,公司董事會采用了對方的項目計劃書,自己則被貶低到一文不名的程度。更后來,對方在老板的辦公室,摟著老板的女兒召見了他。
于是蘇燦以毫無懸念的結(jié)局輸給了強悍的對手,丟掉了熱屁股捂了三年的項目經(jīng)理職務(wù),換來的是七天的休假,就像是被流放,一種勝利者對失敗者變相的羞辱。
蘇燦的人生遠不如他名字那樣的璨爛,走在過去生活了十九年故鄉(xiāng)小城市,看著這條自己至少行走了********,頭頂上星夜絢爛,燈光昏靡,而蘇燦卻苦笑一聲,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生就像是眼前的路,一片苦難和灰暗。
成績差到離譜勉強進入垃圾初中,慘烈的高中同樣帶給了他一個慘烈的高考,最后自己只能夠進入一所很多人就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大學,人生如果說轉(zhuǎn)折點無數(shù),那么蘇燦就從來沒有把握到過,生活中每一場戰(zhàn)爭都和失敗關(guān)聯(lián)拼接,構(gòu)成了屬于他一場悲劇性的人生。
蘇燦原本認為自己的人生就是眼下這樣,不斷被人擊敗,而后徘徊在底層邊緣,最終娶一個算不的丑的妻子,養(yǎng)家糊口,終其一生。
有些蕭瑟的行走在用以療傷的故鄉(xiāng)小城這條街區(qū)路上的當兒,蘇燦記憶中有種泛黃幾乎快要發(fā)霉的部分,被窖藏了出來。許多許多年前,他就如同現(xiàn)在這樣,行走在這條去往灰暗中學的路上。
而自己就以同樣的姿態(tài),同樣的位置,甚至于同樣的時間停頓。一切就像是時間段的兩個點,在十幾年后,這個稀松星空的冬季,突然聚焦重合在了一處。
時間就在這一刻重合的十秒鐘之前,疏忽而停。
整個世界都靜謐無聲,蘇燦并不知道自己撞見了什么,神仙,還是妖怪,亦或者類似于咒怨的恐怖場景,他只知道自己除了可以思考,感官尚未被封鎖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包括眨一眨眼睛,而出奇的是睜大了眼睛快二十秒,自己卻絲毫感覺不到疲累。
眼睜睜看著世界靜止懸停在自己面前,是瑪雅人預言的末日提前到來?還是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幻覺?但是蘇燦自問自己還沒有傻到將如此真實的場面當成幻象。
蘇燦保證這一刻誰也解釋不了,無論是愛因斯坦,牛頓,阿基米德...就連那些每天在媒體上叫囂的專家教授誰遇著這樣的事除了和自己干瞪眼之外,保管也就啞屁了。
世界突然動了,時間卻違反正常狀態(tài)的倒退而去。
旁邊雜貨店潑出的水窮兇極惡分毫不剩的鉆進水盆子里,然后略帶成熟媚態(tài)的女老板倒退回店里隱沒,看上去還真有那么幾分恐怖片的可怕味道。
飛舞在自己嘴巴前三厘米空間處的綠頭蒼蠅音速般被甩到了九霄云外。
天空星辰褪去,突然亮了,又很快黑了下去,然后又亮起。
速度之快,足以讓這些飛梭的時光推移的天空影子在蘇燦的身上明暗不定。
街區(qū)周遭的一切在迅速的變化著,蘇燦眼睜睜瞅著旁邊新建的七層樓高樓房在迅速的解體,從完成品到觸目驚心的骨架,然后消失,隨后是凹陷的地基,填滿過后,變成一片空地,“長”出無數(shù)老舊的瓦房,墻面斑駁。
雜貨店一直還在,木料和混凝土混合的雜貨店主體,從最初泛舊的景象,逐漸變得煥然而光,越來越新。
頭頂上本來空無一物的天空,逐漸被密密麻麻錯綜復雜的天線替代,路邊也開始憑空的長出混凝土電桿,街道變的狹小,樹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