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才用濕毛巾給陳義楓敷額頭,王大年熬了一碗菜粥服侍他進食。
陳義楓感慨道:“這真是患難見真情啊,二位對我忠心耿耿,我對天起誓,這輩子若能翻過身來,必當(dāng)厚報!”
王大年心直口快:“少主您這話就見外了,就連我們的父輩都是你祖上撿來的孤兒,受陳氏厚恩。但凡還有點人性,就應(yīng)該給陳家做牛做馬來報恩!”
張三才亦道:“這話中肯。再說了,離開你,我們還能去哪?這整個天下都是他朱家的,還能往哪逃?少主你也真是的,一下子給那畜生那么多錢……”
“七十兩??!省得點花,夠咱們這些人十年的用度了?!蓖醮竽暌埠芡锵?。
“錢財乃身外之物,用光了再掙就是了。”陳義楓耐心的安慰著二位忠仆:“但如果惹急了陳祖善,用刀傷了你們,我得后悔一輩子。區(qū)區(qū)七十兩銀子而已,哪能跟你們的安全相提并論?”
“少主!你這人啊,就是仁義,對我們這些下人這么好……”王大年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張三才感動之下,嘆道:“少主這樣的好人,卻只能在這破廟棲身,唉,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br/> 這時,他們又聽見了和尚誦經(jīng)的聲音,王大年苦笑道:“干脆咱們也剃度了,當(dāng)和尚得了。反正也吃不到一點葷腥?!?br/> 王大年拍了拍他的肩,道:“知足吧,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行了。不也強似在山林里采野果子吃,常年忍饑挨餓不說,還沒個住的地方,風(fēng)吹雨淋的還要提防野狼和熊瞎子?!?br/> 三人正說著話,道衍大步踏進來,關(guān)切道:“賢侄,可好些了嗎?”
陳義楓起身,摸了摸額頭,道:“承大師掛懷,好多了,這會不燒了,頭也不疼了。”
道衍拉著他的手,道:“可嚇?biāo)牢伊恕]事就好,沒事就好。陳老家主歿于兵災(zāi),陳家就只逃出你這點骨血,你要是出點意外,我可就太對不住老家主的在天之靈了?!?br/> “大師言重了,大師再生之恩,在下永世不忘?!弊躁惲x楓病倒后,道衍親選郎中為他診脈,又多次派人送藥,關(guān)懷備至。燕王府中事務(wù)繁雜,然而無論多忙,道衍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看這位后輩。
道衍只待了一會,和他寒喧幾句,便急匆匆的走了。
外面下起了綿綿細(xì)雨,道衍也不備傘,每天他都是這樣不停的奔忙。
王大年注視著道衍的身影,突然想到一個點子:“少主,既然這道衍大師和燕王的關(guān)系非比尋常,可否請他幫忙,為你在燕王府謀個差事?”
“對呀!”張三才一拍腦門,豎起大拇指贊道:“大年,還是你腦袋靈光,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到時咱們成了燕王府的親兵,再也不用像做賊一樣的躲著了,還能吃肉喝酒……”
“大年,三才,你們給我記著!”陳義楓的語氣突然嚴(yán)厲起來:“今后這種話,再也不要講了,剛才,我什么都沒聽到?!?br/> 二人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到頭腦,明明是個好主意,卻不知少主為何這般阻卻?
王大年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少主,為什么呀?這明明是個好主意??!”
“為什么?”陳義楓緊緊的盯著他,看的他心里發(fā)毛:“大年,你來?!?br/> 陳義楓轉(zhuǎn)身走出禪房,揪下一株小草,連根撥斷,扔在雨中,對二仆道:“這株小草,被這么多雨水滋養(yǎng),能活嗎?”
張三才若有所思,怔怔道:“不能,它沒有根……再多的雨水也救不活它?!?br/> 陳義楓低聲道:“這就對了,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咱們現(xiàn)在就是無根之草!咱們的身份太敏感了!貿(mào)然行事,只會給道衍大師惹麻煩,還會連累燕王殿下!”
“啊對!還是少主英明,思慮的遠(yuǎn),不像我們這些粗人,說話沒根,頭上一句,腚上一句……”張三才看著少主稚嫩的臉龐,那上面寫滿了堅毅的神色。
明明只有十八歲,這智商,怎么比八十一的人還老謀深算??!
陳義楓回到里屋,依舊是壓低了聲音:“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熬過來了,不要急在一時!咱們會有出頭之日的!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咱們現(xiàn)在和燕王毫無交情,交淺言深,人之死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