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背著竹簍,提著兩條鯉魚,沿若耶溪向北走了小半個時辰,轉(zhuǎn)入小孤山的一條山道。里面是座竹籬圍成的院子,三間茅草房。
“王道長,我回來了,路上拾到只貍貓......”
剛剛推開柴扉,就見正中茅草房里的道士提著行囊出來:“小顧回來了?貧道出門除妖,這兩日你守好恒翊館,若有人問,便說貧道半月即歸?!?br/> “知道了?!鳖欁魧⒅窈t放下,從里面揪出只小貍貓:“王道長,你看......”
扭頭去找王道長時,他的身影已經(jīng)匆匆轉(zhuǎn)過山道,隱沒于樹林之后。
顧佐搖了搖頭,將貍貓關(guān)進(jìn)左邊草房中,給它做了個小窩,又去廚下,將打來的鯉魚剖開,魚腸雜碎尋個木碗裝了,扔進(jìn)鍋里翻煮。
喂小貍貓吃了魚腸雜碎,顧佐將一鍋魚湯吃光舔盡,抱著肚子悠閑的躺在院子里,頭枕雙臂,仰望星空。望了多時,回到草屋中,抱著小貍貓睡著。
一夜就這么過去了。
天亮的時候,顧佐去生火熬粥,將米桶里最后一兩米倒出來,扔進(jìn)鍋里,熬出一鍋稀粥,米湯喂貓,自己喝粥,吃完抹了抹嘴,推開王道長的主屋。
床下的錢罐搬出來......顧佐沒見聽銅錢撞擊錢罐的響動,怔了怔,連忙打開,罐中空空如也。
趴在地上向床下望去,兩只草鞋隨意扔在床板下,其中一只翻在另一只上面,鞋底破了個洞。忽然一只小耗子從里頭躥了出來,嚇了顧佐一跳。
顧佐站起來,將床上的木枕掀開,一條裹腳布壓在下面,散發(fā)著難言的味道。他也顧不得掩鼻,找根棍子將裹腳布挑開,沒有一文銅錢!
顧佐額頭見汗了,在簡陋的房中轉(zhuǎn)了個圈,撲向唯一的木柜。往日鎮(zhèn)守木柜的大銅鎖不知去向,被他輕易打開了木門……
一無所有,連度牒和道館憑牌也沒了!
顧佐一屁股坐在床板上,透過木窗,望著外面的春光發(fā)呆。
王道長什么情況?
正琢磨間,就聽山道處響起零碎的腳步聲,一群衙役手持鐵尺、水火棍、繩套出現(xiàn)在院子前,踹開柴扉一窩蜂涌入,當(dāng)先的正是縣中人見人懼的班頭季老大。
季老大高喝道:“王恒翊,你的事犯了,出來受縛!”
顧佐硬著頭皮出來,道:“王道長去外鄉(xiāng)除妖,昨日剛走。季班頭,不知王道長犯了何事?”
季老大冷笑:“王道長?怕是野道長吧!被爾等蒙蔽三年,若非龍瑞宮諸位道爺查證出來,你們還得在此地騙吃騙喝多少年?”
手一擺:“搜!”
季班頭是煉氣士,有他壓陣,顧佐一個還沒修行入門的小輩哪里敢反抗,被當(dāng)場綁了,押在墻根下,兩個衙役上前,將掛在主屋門梁上的“恒翊館”匾額摘掉,扔在地上幾腳踩斷,余者蜂擁而入三間茅房,既沒有雞飛也沒有狗跳,很快就出來了——什么都沒有。
季班頭辦老了案子的,經(jīng)驗(yàn)極豐,當(dāng)即向身后一個留著八字須的書吏商量:“宋刑書,人怕是跑了?!?br/> 這書吏是縣衙刑房的,當(dāng)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腋下夾著的木牘橫到面前,在文書上寫了兩筆,讓季班頭摁了手印,轉(zhuǎn)身就走。
顧佐則被一群人押著下山,跟溪邊換船,沿西江進(jìn)了山陰縣城,直送號房。
顧佐一路上向季班頭和宋刑書哀告自家的“蒙冤被難”,同時也不停央求告知原委。宋刑書聽得煩了,只道:“案子明明白白,有何冤屈進(jìn)了衙門再說?!?br/> 顧佐還待分辯,季班頭使了個眼色,令衙役用破布將顧佐嘴巴塞了。
顧佐被關(guān)進(jìn)了大號之中,所謂大號,就是十幾個、幾十個人犯被關(guān)在同一間囚室中,進(jìn)去之后會發(fā)生什么,顧佐可是聽說過的,當(dāng)即雙腿一緊,盡量往墻角出溜。
今日的大號中少說也有三五十人,顧佐起先還很是畏懼,但雙眼適應(yīng)了陰暗之后,他發(fā)現(xiàn)情況似乎有點(diǎn)不對。
大號中的這些人犯,他見過近一半。
“劉館主?您老人家這是……”顧佐見到熟人,連忙打聽,同時四下抱拳:“高館主……原道長……張老師……”
“你是……”
“他是小顧,恒翊館的?!?br/> “哦,王師兄的人……你家王道長呢?”
顧佐回答:“我家道長昨日外出捉妖,說是半月方回。”
“這廝!收到消息也不知會一聲,枉我將他視為道友!從此割袍斷義了!”
“沒錯,難怪昨日跑來催我還錢,虧得貧道留了個心思,否則豈非白還了?從此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