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頭兒的死給大院中還活著的人帶來了極大恐慌,幾個年輕的包括安其金和楊氏都跳墻出來要逃跑,又被里正派人抓住押回去,并派人在大院四周嚴密把守。
無形間村里人變成了對立的兩派:一派是大院中的人以及他們的家人,他們擔憂著想將人接出來;另一派是家中沒病人的,他們怕疫情擴散,引來可怕的后果。
頭一派中,反應最激烈的是金家。老金頭兒去了,他們當然想要把人接出來隆重下葬,可里正曾前山卻說病死的人必須燒了才能入土。
金家的老太太哭得背過氣去,金老頭兒的大兒子金大成身穿重孝,握著剁骨刀指著門前的里正,“你閃開,否則老子今天就一刀劈了你,等把我爹下葬后老子給你償命!”
站在門前的里正老淚縱橫,“金二哥是身上出了淤斑,咳血死的,這就是疫癥??!你們不能這么把人裝棺材入殮,否則疫癥蔓延開就都完了。”
金大成紅著眼哽咽,“前山叔,我爹跟您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您這是要他死不能安?。∷阒蹲忧竽?,您放我爹一碼吧。咱們不停尸不發(fā)喪,抬棺材直接把我爹下葬,成不?”
披麻戴孝的金家人哀求一片。
院內的楊氏高聲叫道,“里正叔,誰都有這一天,您可不能把事兒做絕了??!”
“就是,人死為大,人家都不辦喪了,您還想咋著?入土買了什么疫癥都沒了?!卑财浣鹨哺氯?。
“這死的不是他家人,他當然說得輕巧”又有人憤怒尖叫。
事情愈演愈烈,曾前山的兒子曾應夢大步上前解釋道,“不是我爹不讓,實在是衙門講過好幾次,疫癥土埋也消不了,除非火燒水煮?!?br/>
聽到“水煮”二字,金家老二金二成立時急了,上來一拳頭把曾應夢打倒,“你個畜生,燒了我爹還不夠,你還想水煮!這么多年老子認錯了你!老子打死你!”
村里人壓抑到了極點,一見有人動手立時蠢蠢欲動,暴力,是紓解心中的壓力的最好方式。
眼看著局面就要失控了,安其滿放開云開,沖過去抱住金二成,“二成哥,應夢哥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別打啊,打架有啥用?!?br/>
“死的不是你爹!”金二成用力掙扎著踢了曾應夢幾腳,回頭沖著安其滿大吼。
安其滿眼淚刷地落下來,“我爹也在里邊啊!咱們村好些人在里邊呢!難道都進去了,都燒死了才算完嗎?”
“除了里邊的十四個人,外邊還有兩百二十口老少??!去年鬧災到現在,咱們村死了七十一口人,這還不夠,非得都死了,都斷子絕孫才成嗎?”里正嘶啞著說完,“如果能熬過這一場大災,不管我曾前山怎么死的,都燒了不以全尸入土!應夢,聽到沒有!”
滿臉血的曾應夢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爹!”
“聽到沒有!”曾前山又吼,全村人放下手里的家伙,也震驚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曾家父子倆。
“聽到了!”曾應夢重重地以頭觸地,嘶吼著。
醒過來的金老太太擦了眼淚,“前山,二嫂就問你一句,你說的算不算數?”
曾前山舉起右手對天發(fā)誓,“我發(fā)誓,我曾前山這輩子不留全尸,死后燒成灰再入曾家祖墳!”
全村人都低下頭。
金老太太老淚橫流,“好!二嫂就信你這一次,大成二成,架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