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強者
????下午,孤兒營所有人被帶到另一個地方。冷非顏左右打量,這里是個廢棄已久的斗獸場,巖石開裂,石縫間亂草叢生,下陷的場中央,擺滿生銹的鐵籠。四周不時可見斑駁零亂的血跡。
????看臺之上,只有一把太師椅,慕容炎端坐其間,十多名侍衛(wèi)身著黑衣左右排開,懸刀佩劍,眉目帶煞。少年們大氣也不敢出,慕容炎掃視左右,緩緩說:“當初帶你們來到這里,我曾說過,我并不能救誰的命。我只能給予你們時間,讓你們擁有重新選擇命運的能力?,F(xiàn)在,到了你們?yōu)樽约壕駬竦臅r候。拿起你們的武器,為自己而戰(zhàn)。我會帶走最后活下來的人。”
????少年們驚住,然而并沒有時間給他們反應(yīng),“師父們”上前,由著他們各自選一件最趁手的兵器,然后將諸人二人一組,推入鐵籠。冷非顏看了左蒼狼一眼,左蒼狼也在看她。
????這里所有人之中,如果一定要以武力挑選一個最強者,活下來的一定是她。沒有時間了,冷非顏被推進鐵籠,她的對手握著一柄短刀,五指緊握刀柄,顯得十分緊張。
????冷非顏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左蒼狼,拿起了一把短劍。左蒼狼抬起頭,看臺上慕容炎正襟危坐,年輕并不大,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威重。她略一猶豫,選了弓箭。
????這個選擇明顯讓所有人都覺意外,鐵籠這樣狹小,弓箭如何施展得開?
????慕容炎饒有興趣地看著場中,第一輪對決,為了具有一定觀賞性,都是以弱對強。幾個功夫拔尖的少年并沒有直接遇上。冷非顏很快就解決掉了自己的對手,回頭一看,楊漣亭也已經(jīng)穩(wěn)操勝券。他的功夫不算好,在這里頂多第六或者七,或許根本沒有跟自己對上的機會。
????她不知道是應(yīng)該盼著他輸還是贏,贏了又怎么樣呢?不過也就是死在自己手里,或者死在別人手里的區(qū)別。可是……這是平生第一次視之為友的人?。?br/>
????她轉(zhuǎn)頭看向左蒼狼,左蒼狼的對手也并不強,但是她沒有趁手的兵器,打得有些吃力。在籠中,弓箭確實無法施展。好在對手確實不算強大,雖然艱難,卻還是得勝。
????面對殊死相搏的對手,誰也沒有留情的余地。尸體很快被拖了下去,勝利者有人喜悅,有人凝重。
????沒有休息的時間,勝利者很快又在籠中迎戰(zhàn)其他的獲勝者。左蒼狼撿起前一個對手留下的兵器,是一把滿是放血槽的匕首。第二個對手一進籠中立刻就捕了上來,左蒼狼揮劍迎上,初春之日,天色陰沉,陰霾密布。風挾著雨,帶來料峭的春寒,少年們頭上冒著汗,稚嫩的雙眸沾染了血色,如顛如狂。
????場上的人在一個一個地減少,血染在剛剛冒尖的春草之上,并不鮮艷。到最后一輪,楊漣亭身上已經(jīng)多處刀傷,冷非顏還算是完好。身上沾的血,大多都來自死去的對手。
????左蒼狼在籠中與她對視,冷非顏舉起手中的兵刃,舌尖輕舔,卷去鋒刃上的鮮血。
????最后的對決近在眼前,楊漣亭被推入了冷非顏的籠子,冷非顏握刀的手微微擅抖,但很快鎮(zhèn)定。一路走來,看盡多少生死?不想有同伴,不想有朋友,就是因為不想有這一刻。但是舍生取義的事,她做不到,于是便連多余的話都不想說。
????她舉起劍,一劍直刺。楊漣亭知道不是她的對手,根本沒有反擊,一味只是防守。左蒼狼快速解決掉身邊的對手,突然撿起了自己從帶進來到現(xiàn)在從未用過的弓。
????然后挽弓搭箭,箭矢如風,精準地穿過鐵籠的縫隙。冷非顏本就面對著左蒼狼,當下罵了一聲,揮劍回防。然而左蒼狼第二箭、第三箭很快接踵而至!
????籠中空間狹小,何況她還要防著楊漣亭,躲閃不及間,被左蒼狼一箭射中右臂。
????場中一片靜默,教官們偷偷看上座的慕容炎。慕容炎嘴角微揚,只見電光火石之間,左蒼狼再次一箭射中冷非顏的大腿。她再次舉箭瞄準,冷非顏罵了一聲,扔掉武器,索性放棄了抵抗。
????楊漣亭驚住,轉(zhuǎn)頭看左蒼狼。左蒼狼額間全是汗,衣服濕了又干,結(jié)成了白花花的鹽霜。她的最后一箭,最終還是沒有射出去。她放下弓箭,跪伏于地:“主上令我們自相殘殺,無疑是想要獲得最終的強者??墒恰墒菍傧乱詾椋吮揪褪歉饔衅溟L?,F(xiàn)在,武藝最高強的人已經(jīng)身負重傷,不宜再戰(zhàn)。屬下斗膽,請主上留下我們,允許我等共同為主上效力?!?br/>
????短暫的安靜,所有人都看向看臺上的慕容炎。慕容炎輕轉(zhuǎn)著手骨韘,半晌,輕聲說:“今日你等都十分辛苦,下去梳洗。”
????場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氣,不多時候,籠子被打開,有人引著他們前去沐浴梳洗。冷非顏剛一出籠子,就怒罵:“卑鄙!”左蒼狼斜眼睨她,還是楊漣亭上前,檢查了一下傷口,說:“還好,傷得不重,找個地方我給你拔箭?!?br/>
????冷非顏咬牙切齒:“你這就算贏了?不行不行,等老子傷好,我們換個地方再重新打過!”
????左蒼狼不理他,幾個人隨著侍從被帶到一處別院,里面早已備好熱水,旁邊還有干凈的衣物。不多時,更有侍女奉上傷藥,楊漣亭給冷非顏包扎完畢,三個人各自梳洗。少時,重新出來的時候,再看彼此都覺得換了容貌。
????白色的袍子柔軟而垂順,穿在少年身上,便如冬雪映梅花。門外有侍女進來,恭敬地說:“殿下請三位少主稍作歇息,夜間會有專人前來相請?!?br/>
????楊漣亭立刻往雪白柔軟的榻上一倒:“正好,累死我了,我睡會兒。”冷非顏倒在他身邊,說:“左蒼狼你給我等著,等老子傷好,非取你……”狗命兩個字沒說出來,她也睡了。
????冷非顏靠在床頭,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一絲睡意。思緒從當年的南山,第一眼看見他的那一刻開始,寸寸飄移。每一個有他出現(xiàn)的碎片,都是回憶的種子。他的神情、他的聲音、他衣角的一條蜿蜒的紋路,他一切的一切,都足以回味千百遍,在黑暗或光明的河流里千纏百繞,長出花葉參天。
????或許有路過的樵夫,看盡了枯榮,然后問:“為什么愛呢?”
????可是在遙遠的人之初,第一次心跳加速,第一次手足無措,第一次相思無寄,狀若瘋魔。誰又能說得清,為什么愛呢?
????等到入了夜,慕容炎府上的總管王允昭親自過來相請。冷非顏三人也都已經(jīng)睡醒了。他經(jīng)常跟在慕容炎身邊,三個人也知道其身份不低,齊齊施禮。王允昭說:“別別,這次二殿下在千碧林為三位少君設(shè)宴,定會委以重任。在下不過一個府中管事,怎么擔得起如此大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