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瀛山常說自己從小泡在海里,浮游潛水如履平地,如同是沒長尾巴的魚,此言并非自吹自擂,除了游得快潛得深,張瀛山的眼睛也與常人不同——角膜之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眼翳。
一般來講,海水中鹽的濃度會高于人體體液中鹽的濃度,要是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睜著眼在水下長時間活動,眼睛必然會有所損傷,在早年間也沒有泳鏡一說,潛水采珠撈貝全都是耗損人的買賣,沒幾個人愿意做。
可是張瀛山天生體質(zhì)異于常人,眼睛在眼翳的保護下不受海水侵?jǐn)_,在水中目力驚人,加上在水下身手矯健,絲毫不遜于平地。
但此時黑燈瞎火的,自己又對水下的情況又一無所知,茫茫汪洋中去尋一顆老蚌,無異于大海撈針,張瀛山心里也難免有些打鼓。
此時雖然已經(jīng)時至夜半,但好在明月高懸,斗大的月亮如同是懸掛在頭頂?shù)母弑短秸諢?,雖說不比白天時清晰可辨,卻足以視物。
硨磲海蚌之屬,每逢月圓之夜,都會悄悄上浮靠近水面,張開蚌殼對月吐納,以吸收月華之精來滋養(yǎng)內(nèi)丹。
早在江浙地區(qū)有一出蚌精戲書生的戲曲,說的就是古有一書生,半夜孤枕難眠,自己拿著扇子一步三搖到湖邊散步,剛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前面不遠(yuǎn)的一顆大槐樹下站著一位青衣女子,
這姑娘頭戴明珠、秋水剪瞳,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千嬌百媚說不盡的萬種風(fēng)情。
二人兩眼一對,便好比是臘月里的蘿卜——動了心了,
從此,書生便夜夜與那青衣女子彈唱歌舞,過了有一兩個月的光景,單有一節(jié),兩月以來無論書生如何哀求,那女子卻一直百般推諉,遲遲不肯委身于他,
架不住書生的軟磨硬泡,這天女子附耳告訴他,并非自己不情愿,只不過無名無分害怕被他人恥笑。
“不如這樣,今夜十五月圓之夜,我駕船到湖心等你,你我二人在湖心野和豈不美哉?”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色膽包天的書生果然依照吩咐如約而至,駕船來到了湖中,
可左等右等,遲遲瞧不見姑娘的影子。
書生心灰意冷,抄起船槳打算駕船返回,
就在這時,湖底突然精光一閃,湖心猛然間掀起巨浪,一只青綠色的老蚌破水而出,書生當(dāng)即愣在當(dāng)場、猶如僵死,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老蚌一口吸入蚌殼之中。
直到多年之后,天下大旱,湖水干涸,青蚌擱淺而死,三伏天暴曬之下,惡臭隨風(fēng)飄出十里有余,使人三日不敢近前。
等到氣味散盡眾人上前撬開蚌殼一看,只見腐爛的蚌肉中,含著一顆牛眼大小的珍珠和幾副成年男子的骨架,
如此碩大的珍珠稀世罕見,只可惜藏于腐質(zhì)中太久,精光已失,不可復(fù)得。
今夜也恰逢農(nóng)歷十五,半空中的月亮大得嚇人,張瀛山料想這海中的千年硨磲也不會藏匿得太深,必定會借機浮出海底對月吐納,來滋養(yǎng)體內(nèi)的赤璇珠。
雖說月光穿透了海面,但也不過只能照幾米深罷了,低頭一看,海底仍是一片幽深昏暗的所在,好像墨汁一樣在水中暈染開來,向下也不知道有多深,漆黑的海水如同深海中的怪物張開深淵巨口,要將人吸入海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