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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悠然皇太極 第十五章 夜訪

“東哥……你心里只能有我……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哭著來求我……”
  
  感覺手腕上的劇痛驟消,我睜開了眼,發(fā)覺床榻對面,努爾哈赤正陰沉著臉,怨恨的瞪視著我。他見我忽然望過來,神情閃過一絲狼狽,連忙扭過頭,站起身走到窗下。
  
  我緩緩坐了起來:“這對你很重要嗎?我是否喜歡你,真的對你很重要嗎?”撫摸著手腕上紅腫的痛處,我輕聲問,“那么……江山與美人,在你而言哪個才是最重要的?”
  
  他背對著我的身影明顯一顫。
  
  我忽然笑出聲來:“其實你心里應該最清楚了,兩者相沖的時候,你選擇的永遠都只會是前者。所以我被你順理成章的送回了葉赫,順理成章的送進孟格布祿的懷抱。雖然……你只是想借此找一個發(fā)兵的借口,找一個連大明皇帝都無法責怪你的借口。相信再沒有比未婚妻子被搶,由此倍感侮辱,憤而討之的理由更叫人信服了……”我粲然一笑,他恰好回轉的眼眸在對上我明了的笑容時,大大的為之一震。
  
  “你……”
  
  “我什么都知道!因為不喜歡你,所以即使知道真相也不會傷心難過!以你的立場,你的選擇非常明智而且正確?!?br/>  
  他倒抽一口冷氣,俊朗的臉孔逼出赤紅的顏色,他猶自不信,惡狠狠的問:“你什么都知道?是誰告訴你的?”
  
  “沒人告訴我,有些事情只要不一味的去逃避,其實是很容易就能想通的……當然也包括你還想再給我一個小小的懲戒——就如同當初你把我拘在木蘭集溝,圈禁三年的目的是相同的,你在為我這兩年任性妄為的不斷拒絕你而借機教訓我!你想讓我害怕,從而更聽你的話……”
  
  “你……到底是誰?”他忽然大步邁向我,一把抓住我的雙臂,目光定定的流連在我臉上,“你還是原來那個東哥嗎?”
  
  “是……也不盡然是……”我一語雙關的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總之,我必須得為了我未來的命運去奮力搏上一搏。
  
  “努爾哈赤,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我舔了舔唇,露出一個職業(yè)化的親切笑容,“這幾年,明國忙著幫朝鮮國對抗日本倭寇,先是壬辰年,倭寇跨海攻打朝鮮,前年更是集結了十萬余兵力。如今眼見得遼東大亂,天時地利,朝鮮自顧不暇,大明關注朝鮮勝過北關女真各部,建州沒理由不趁現在這樣的好時機往外圍拓展。你在渴望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隸,更多的市口商道……所以,今后如果你還想用這招‘美人計’如法炮制其他人,我這個女真第一美人絕對會完美的配合好你……”
  
  頓了頓,我喘了口氣,他咬牙接口:“條件呢?”
  
  很好,果然不愧是努爾哈赤。
  
  “條件是——你今后再不能任意約束我的自由,永遠都不許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br/>  
  “也包括要讓你喜歡上我?”他眼底有痛,揪心的痛,深沉的痛,那么明顯直白,一點都不似作偽,就在這一刻如此清晰的赤裸裸的呈現在我面前。
  
  我強迫自己忽視他的痛心疾首,斬釘截鐵的回答:“是?!?br/>  
  他就這么死死的,目光毫不轉移的盯了我足足有五分鐘之久,當我?guī)缀跤X得沒可能再等到我想要的答復時,他忽然冷冷一笑:“好!一言為定!”
  
  這幾個字才脫口,他猛然推開我,轉身,毫不猶豫的向門外走去。
  
  在一腳跨過門檻后,他寬闊的背影微微顫了下,像是無力再抬起另一只腳,他扶在門框上緩了口氣,動作僵硬的筆直走了出去。
  
  秋風,夾著細雨從門外吹了進來,濺得我臉上濕濕的,我伸手抹去雨水,終于長長的松了口氣。
  
  正要走過去關門,窗外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努爾哈赤一走,方才被屏退出房的奴才們便動作迅速的趕回來伺候。
  
  然而此刻我心里正堵得慌,不愿見人,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呆會兒。
  
  正要開口打發(fā)她們回去,忽聽門口一個老嬤嬤發(fā)出一聲驚惶凄厲的尖叫:“這里怎么有血?難道是格格剛才咯血了?”
  
  我一怔,身子冰冷的僵直。
  
  己亥年二月,在我離開建州的那段時間,努爾哈赤聽從八阿哥皇太極的建議,命巴克什額爾德尼和扎爾固齊噶蓋,用蒙古字母拼寫滿語,創(chuàng)制滿文,從此滿文替代蒙古文成為女真族書信往來的流通文字。
  
  十一月,努爾哈赤在致朝鮮國王書函中,自稱“建州等處地方國王”。他意圖稱霸一方的野心由此昭然若揭。
  
  而自九月建州鐵騎攻破扈倫哈達部后,首領貝勒孟格布祿被殺,此事驚動明廷。為了維持遼東勢力平衡,明朝下令努爾哈赤退出哈達,并立長子武爾古岱為貝勒。
  
  彼時,哈達發(fā)生饑荒,武爾古岱走投無路,向努爾哈赤借糧賑饑,努爾哈赤趁機提出條件,要求哈達歸順建州。
  
  兩年后,萬歷二十九年,哈達取消族名,歸順建州。哈達正式退出歷史舞臺,宣告滅亡。同年,為安撫歸降的哈達部眾,努爾哈赤將大福晉袞代之女,年方十一歲的三格格莽古濟下嫁武爾古岱。
  
  午后氣溫居高不下,伊爾哈庫的水中重重開出荷蓮,在微風的吹送下,蓮葉疊浪起伏。
  
  我慵懶的倚在涼亭的欄桿上,星眸微瞇,吹拂在臉上的風帶著點濕潤的水氣,知了呱噪的叫聲離我時遠時近……
  
  “格格……”身邊有個聲音小小的說,“困的話便回木柵歇著吧,這里風大……”
  
  “不礙事?!蔽覐楅_眼,困乏的伸了個懶腰。
  
  葛戴乖覺的站在我身邊,雙手交錯擱在身前,纖長的手指間拈了柄玉色絲織團扇,扇面上精巧的繡著三只翩然繞牡丹的蝴蝶——一看就知是明國的東西。
  
  開原、廣寧馬市除了官市交易馬匹之外,還有私市,每月月初開市,如今月中又增開一次。販客商胡互相淘換物品,女真人以各種野獸毛皮和人參、木耳、蘑菇、松子、蜂蜜等山貨,去換取明國鐵制的生產工具和米、鹽、布匹、絹綢、鐵鍋、衣服等生活物品。隨著私市的興盛,越來越多精巧稀罕的東西流入女真,對于我而言,最直接的體會便是周圍的穿用之物開始出現了奢侈品。
  
  享受最高端的物質生活,自然是貴族的權利,而我更是時尚跟風族中的一員,追求流行本就是我的一項喜好,還在現代生活時,每個周末我都會逛商場血拼,把辛苦賺來的人民幣大把大把的砸在這些華麗的奢侈品上。我喜歡那種淋漓暢快的感覺,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我能開心得感覺自己沒枉活一場的也只有在那個時候。
  
  而在這個時代,比起女真人眼里所謂華貴雍容的服裝和首飾,漢家女子那種輕盈婉約,飄然若仙的霓裳羅裙……那才是我夢寐以求的美感啊。
  
  “格格!”葛戴嗔怪的瞥了我一眼,已逐漸透出少女嬌媚氣息的小臉,雖濃淡適宜的搽著一層薄薄的胭脂,卻無法掩蓋住她原本膚色的蒼白。
  
  自從那年挨了孟格布祿踹心窩子的一腳,她身子雖然養(yǎng)得大好了,卻落下個時常心絞痛的病根,臉色也不復從前那般紅蘋果般的健康色澤,總是面無血色的,吃再多的名貴補藥也總調養(yǎng)不好。
  
  就因為這,我對她平添了幾分歉疚之意,在不知不覺中已無法將她視同一個尋常的丫頭看待。
  
  “真是越大越羅嗦了,小心將來嫁不出去??!”我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先前吃飽了飯,我原就想爬上床去睡午覺,偏她多事,怕我吃完就睡胃里會積食不消化,死活要硬拖我出來散步。
  
  散步?!
  
  那可真是件超級恐怖的事情。
  
  六月的酷暑高溫,人坐在擱著冰塊的屋里,即使不動都覺得熱汗?jié)B得慌,更別說出門直接到大太陽底下烤曬了。
  
  我怕曬成黑炭,又怕聽葛戴繼續(xù)啰嗦,只得跑到伊爾哈庫來吹風。至少在水中亭,有涼亭遮日。
  
  風雖然不大,還黏黏糊糊的,不過還能勉強湊合。待久了,也覺得在屋外看風景好過在屋內對墻發(fā)呆,真懷念以前那種坐辦公室吹空調的日子。
  
  于是在坐了一個多小時后,又賴著不肯走。葛戴自然拿我沒轍,只是苦了那些隨侍的奴才,一個個頂著大太陽,站得筆直,怎么趕也趕不走。
  
  “格格!”葛戴跺腳,神情憨態(tài)中帶著一抹嬌羞。
  
  我嘻嘻一笑,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雖然沒直接站在太陽底下曝曬,但夏季里的熱風吹多后,到底還是將我的皮膚灼傷了。正考慮要不要回去做個牛奶蜂蜜面膜來調理一下曬傷的皮膚,忽聽對岸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很少聽到有女子如此肆無忌憚的大笑,以袞代為首一班福晉們自恃身份,平時連講話都很小聲,更別說是笑了。剩下的女眷中,東果格格心高氣傲,氣質脫俗,她會大聲斥責人,卻絕不會大聲說笑;嫩哲格格是個水晶美人,長得就跟她額涅似的,說話做事都冷冷淡淡的,我極少見她咧嘴笑;莽古濟格格……
  
  我眼珠轉了下,也只有她了,小性子,驕橫,就跟一頭脫韁難馴的小野馬似的,打從小就仗著自己是嫡出的身份,自視高人一等。整個費阿拉,除了她還有誰會如此招搖夸張的大笑,絕對非她莫屬。
  
  只是……聽說前陣子努爾哈赤把她下嫁給武爾古岱,她很不樂意,還當眾扯爛了嫁衣,結果被她老子甩了一個耳刮子,這才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上了花轎。
  
  怎么才不過一兩個月就全變了?難道是武爾古岱滋潤功夫了得,把這位難纏的小嬌妻侍弄得笑逐顏開?
  
  我伸長了脖子,好奇的往對岸看。
  
  逶迤得老長的一條隊伍,除卻清一色綴在后面的奴才,約莫有四五個穿紅著綠的女子夾在人堆里,分外鮮艷奪目。
  
  我踮起腳尖,好奇的問:“葛戴,你瞧那對面可是有個穿襦裙的姑娘?難道是欣月來了?”
  
  “不是的,格格,奴才瞧著那身段不像是欣月?!?br/>  
  我正興高采烈的沖出涼亭,準備迎上去,聽了這話,轉頭又看了看,果然覺著不像。那女子身高偏矮了些,倒像是個小孩子似的。
  
  “格格,他們往這邊來了……”
  
  能通往涼亭的只有九曲橋這一條道,眼瞅著他們那幫人浩浩蕩蕩的已經上了橋面,我知道避是避不了了,只得整了整妝容,在原地靜候著等他們過來。
  
  那群人里頭果然有莽古濟格格,只見她穿了一件大紅色緞繡云鶴紋袷便袍,外罩同色系對襟背心,原先腦后的長辮子已改梳成了把子頭,發(fā)髻上插著萬字雙蝠金扁方,一側別著金燦燦的事事如意簪,歡聲笑語間雙靨泛著紅潤潤的光澤。
  
  我嘖嘖稱奇,果然女人是要男人來滋潤的,瞧她男人把她滋潤得多好。
  
  莽古濟終于看到了我,笑容僵在唇邊,目光只在我身上逗留了三秒鐘,隨即匆匆瞥開。
  
  我知道她跟我不對盤,自從第一次見面鬧得不愉快后,她都避著我不見面,是以她的婚禮我也未去參加,只是托代善替我送了一份厚禮。
  
  莽古濟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她身后有人走近她,低聲說了幾句。
  
  我只瞧見莽古濟回頭也講了幾句話,然后兩個湊在一塊的腦袋分開,我分明感受到一道爍爍閃耀的目光直剌剌的朝我射來。
  
  下意識的搜尋到這道目光的主人,才觸到那如水般柔情熠熠的明眸,我心里便先打了個咯噔。
  
  臉若銀月,眉若遠黛,靨笑春桃,唇錠櫻顆,好一個天生的美人胚子!一襲素白月華襦裙,勒出她腴潤阿娜的身姿,更兼在茫茫荷葉連碧,波光粼粼之映襯下,越發(fā)顯得仙袂飄然,宛若九天玄女頃刻間便將迎空飛去。
  
  我吃驚的張了張嘴,不自覺的展露一抹驚艷。這樣的絕世美女,果然養(yǎng)眼得緊!我猛盯著她又仔仔細細的瞧了兩眼,只覺美色當前,似乎永遠也瞧不膩一般。
  
  “咳。”也不知是誰悶咳了聲,率先打破了這股靜膩的氛圍。
  
  我輕輕吁口氣,有點不舍的收回目光。
  
  “布喜婭瑪拉格格!”莽古濟經過我時,略為頷首,表情冷冷的,算是打了招呼。
  
  我亦淺笑回應。
  
  那著裙女子卻沒有跟上莽古濟的腳步,反而在離我一米遠的距離停下了腳步,半側著身凝視著我,忽問:“你可就是女真族第一美女東哥?”
  
  她的聲音清脆利落,與她柔媚婉約的長相一點都不吻合,我眨眨眼,竟沒反應過來她是在跟我說話。
  
  她忽然莞爾一笑,笑容如花般綻放:“我很小的時候便聽過你的名字,你果然很美?!彼m然是在贊美我,可我卻一點也聽不出她話里有稱贊的味道,相反,她目光咄咄逼人,纖細的腰桿在說話時更是倨傲的挺了挺。
  
  從外型看,她身體發(fā)育得已是極好,酥胸高聳,臀圓緊翹,但是眼眉間仍舊透著稚嫩,身高也只及我視平線,看年歲應該不會比莽古濟大多少。
  
  我稍稍偏轉頭,余光掃了眼莽古濟,這才發(fā)覺與方才第一眼的印象相比,她已被這位美艷少女貶得變成一片灰暗的底色。
  
  我不由暗想,傻妞一個啊,跟這種超級美女比肩而行,也真虧了她有這個勇氣,這種綠葉可不是人人都能當得的。上天保佑,希望這位三格格還沒有腦袋豆腐渣到把小美女朋友領回家去……
  
  “阿巴亥格格是烏拉滿泰貝勒的女兒……”莽古濟忽然折了回來,攀住小美女的肩膀,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微微噘起的嘴角略帶出譏諷的興味。
  
  再看她身前的阿巴亥格格,熠熠生輝的目光無時無刻不緊鎖在我臉上,似乎正在打量我,評估我的實力。這是一種大膽的挑釁目光,只有在給對手打分時才會出現。
  
  我興奮得全身血液都在沸騰,這種目光我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了,那是只有在二十一世紀,女性白領競爭壓力超大的情況下,才會在辦公室里頻頻出現的懾人目光。
  
  于是,我別有用意的給予她肯定的答案,極盡所能的露出一抹我最有自信,對著鏡子練了無數次的超級無敵媚笑。
  
  果然,阿巴亥臉色微沉,嘴角掛著的笑容微微出現顫抖。但隨即,她已含笑說道:“唉,我不知道該喊你姐姐,還是喊你姑姑……我很小的時候便聽過你的美名了,如今想來,你年歲應該比我大了許多……更何況你還曾經一度許了我額其克……”
  
  “你……”葛戴性子急,竟忍不住沖上前。
  
  我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到身后,無視于阿巴亥格格帶刺的話語,輕笑說:“也是呢,要是早知道布占泰有你這么一位漂亮可愛的侄女,我一定……”
  
  目光無心一掠,意外發(fā)現九曲橋頭一抹熟悉的身影,心情忽然大好,底下的刻薄話隨即收回,嘴角不自禁的勾起一脈溫馨的笑意。
  
  “阿巴亥方才給我阿瑪獻舞去了,阿瑪看了不知有多歡喜……”莽古濟存心想氣我,只可惜她卻不知那些話根本就刺激不到我。
  
  我微微哂笑,腳下錯動,已飛快的向橋頭迎了上去。
  
  “怎么來這了?”
  
  “去柵內給阿瑪、大福晉請安,去找你時,值房的小丫頭說你出來散步消食?!贝坪ν?,“等了你一炷香,仍是不見你回來,可不就找來了么?”
  
  我臉上熱辣辣的,也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臉紅燒的??傊业谝环磻褪且话炎ミ^他的手,貼到了自己臉上。
  
  “咝——”冰涼的感覺沁入肌膚,我舒服的閉上了眼,享受著他手指帶來的涼爽感覺。
  
  “瞧你,都曬傷了。”淡淡的語氣中有責怪也有寵溺。
  
  “莽古濟給二哥請安!”不知什么時候,莽古濟走到了我身后,怯生生的開口。
  
  好奇怪,若說她怕褚英那還說得過去,可是為什么她面對代善竟也會如此拘束害怕?
  
  我不由轉過身去,好奇的打量她。莽古濟始終把頭垂得低低的,手里的真絲帕子迎風飄動。
  
  “嗯?!贝戚p輕應了聲,對待莽古濟的態(tài)度算不上冷漠,卻也談不上熱情。
  
  抬起頭時,莽古濟的臉色已是蒼白一片,手指絞著帕子,臉上明顯帶著緊張。
  
  自莽古濟后,那群人里頭又跳出個小人來,脆生生的喊道:“穆庫什給二哥哥請安!”
  
  我這才留意到,原來穆庫什格格也在,只見她紅撲撲的圓臉上充滿崇敬之色,代善略微彎下腰,沖她微微一笑,說:“四妹妹也在啊,昨兒個阿瑪還夸你新學的字寫得不錯呢?!?br/>  
  穆庫什小臉漲得通紅,除了一雙大眼閃閃發(fā)光外,竟是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應答了。
  
  代善隨手從腰帶上解下一只玉墜子,遞給她:“二哥哥沒啥好東西給你,這個你且當獎勵拿去玩吧?!?br/>  
  穆庫什欣喜萬分,兩只小手齊捧著接過。
  
  我明顯看到一旁的莽古濟臉色一黑,竟露出又嫉又恨的神色。
  
  “阿巴亥請二阿哥安!”一道清麗的嗓音就這么突兀的橫插進來。
  
  之前還不怎么在意阿巴亥的我,此刻在代善面前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不知道,代善見了阿巴亥會是何種反應。
  
  我悄悄抬起頭,只見阿巴亥先行了個女真的蹲禮,跟著身子稍低,又學著漢女的樣子福了福身子,眉目嬌柔,低垂的眼瞼緩緩掀起,一時眸若秋水……
  
  我心里一跳,急急的去觀測代善的表情。果然看到他在見到阿巴亥第一眼時,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我突然感覺像是有人勒住了我的脖子,讓我呼吸不暢,胸口悶熱得難受。
  
  阿巴亥直直的盯著代善,隨后竟飛快的垂下眼瞼,頰靨上飛起一抹叫人不易察覺的紅暈。雖然轉瞬即逝,但到底已讓我的心猛烈的被撞擊了下。
  
  我緊捏著代善的手指,用大拇指的指甲狠狠的掐他。代善終于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眸底卻有一絲迷惘,我心里一痛,像是被人拿針狠狠的刺了下。
  
  他看了我一眼,又回過頭瞟了阿巴亥一眼,忽然緊蹙的劍眉舒展開,眸子也恢復了原有的清澈明亮:“怪道呢,我說怎么瞧著有些眼熟……”他嘴角淺淺勾出一道迷人的弧線,目光凝注在我臉上,極盡溫柔,“方才乍一看,原來竟是與你眉目間有三分的神似?!?br/>  
  我一怔,飛快扭過頭去,這時阿巴亥也正注目看過來,四目相對,我分明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
  
  這不由讓我心里一驚,一種不祥之感油然升起。我使勁捏緊代善的手,直到他的手指被我手心滾燙的溫度給徹底捂暖。
  
  我和阿巴亥四目膠著,但她已然隱去一切失態(tài)之色,輕快的笑起:“布喜婭瑪拉可是咱們女真第一美人,能和她長得相似,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哪。”
  
  “咱們回去吧。”代善似乎根本沒去留心她說了些什么,只是牽著我的手,說,“瞧你曬的……回去還是我?guī)湍闵纤幇?,否則你又會像去年那樣曬脫皮了?!?br/>  
  我嘻嘻一笑,滿不在乎的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然后任由他拖著我的手,將我領回家去。
  
  可是,即使已經離開很遠的一段距離,我卻似乎仍能感應到身后那道分外清冷的目光,正如影隨形般鎖定在我背上。
  
  這讓我安定許久的心再次翻騰起來。
  
  “討厭!”
  
  隔著紗窗,遠遠就聽見葛戴的聲音在院子里忿忿的嚷。
  
  我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走到窗前打起紗簾字往外瞅。只見墻角大樹下的水井旁蹲著一個消瘦的人影,正背對著我,一邊低聲咒罵,一邊用手不知在揉搓著什么。
  
  “討厭……討厭……”她翻來覆去也只是叨咕著這一句,但語音哽咽,漸漸的似有了哭意。
  
  我微微吃驚,這丫頭跟了我這么些年,稟性憨厚,一根腸子通到底,向來有什么說什么,心里最是藏不住事。她性格豁達溫順,除了跟著我在哈達吃了不少苦之外,倒也沒見她有什么不開心的事能惹得她哭。
  
  心里納悶著,便繞過廳堂,打起門簾走了出去。
  
  門簾嗦嗦聲驚動了她,她站起回頭,一張小臉通紅,臉上掛著清晰的淚痕。她一見我,慌了,手足無措的退后半步:“格格……您怎么在屋?您不是……”
  
  她手上尷尬的提著袍角,打濕的水正順著她的褲腿往下滴啦,配上她那張哭花的貓臉,真是要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我眉心一皺:“怎么了?”
  
  “沒事?!彼龂肃橹f,眼神閃爍,“奴才的衣裳臟了,打點水洗洗。”
  
  “臟了?”我瞄了眼她的衣服,她這身月牙白的夏袍是昨兒個皇太極打發(fā)人送來的,一箱子給我的夏季衣物中,單單只這身偏小了些,我見沒法穿便取來賞了她,今兒個一大早便見她歡天喜地的穿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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