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代善輕輕的說,“記不起來也不要緊,只要……你還在,只要,你沒事就好?!蹦模覐乃穆曇衾锫牫鰜硪唤z顫意。
他在害怕和緊張些什么?
“那個……代善?!蔽姨蛱虼?,盡量對他展開一種善意的親和微笑,“現(xiàn)在是什么朝代?”見他目光古怪的望過來,我心頭一跳,趕忙重新尋找別的詞匯來表達我的意思,“我是說……現(xiàn)在是哪個皇帝坐朝?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號?。俊?br/>
怦!我又說錯了嗎?為什么他的眼神看上去是如此的嚇人?
我下意識的往后縮。
“如果你問的是皇帝,那么就是大明天朝,坐朝的是朱翊鈞……今兒個是壬辰龍年九月廿一……”他看我的目光中摻雜了些許憐惜與悲憫。
明朝朱翊鈞!我直接從炕上跳了起來。明朝!居然是明朝!好家伙,我一覺睡醒居然穿到了明朝!但朱翊鈞是哪個皇帝?壬辰龍年是哪一年?誰能告訴我壬辰龍年究竟是哪一年啊?
我內心在咆哮,腳踩在地上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團團亂轉,直到被代善一把抱住。
“別惱,不記得沒關系,我都可以告訴你……你今年十歲,是扈倫女真葉赫部首領布齋貝勒的女兒,我阿瑪娶的那位葉赫那拉福晉[1]正是你的姑姑……”
“我姑姑?誰?”我抬起頭,腦海里一片凌亂,好半天才想起來,“你是說前幾天來的那個小……美女?”我差點脫口喊她小妹妹。
“嗯?!彼D了頓,低頭對我深深的凝望一眼,“你比她更美?!?br/>
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一個九歲的孩子知道什么叫美嗎?說這樣肉麻的話以為自己是瓊瑤戲的男主角嗎?
可是……為什么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嚴肅而又認真?他的眼底閃動著一些我看不懂,卻又令我心悸的東西。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低下頭,假裝害羞的掙脫他的懷抱。
他也沒勉強,只是仍是用那種很溫柔的語氣,輕輕的問:“東哥,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嗯?”
“你喜歡我阿瑪嗎?”輕描淡寫的語氣下隱藏了一絲緊繃。
我在腦海里重新勾勒出那個淑勒貝勒的長相,英明神武,威風霸氣,長得很精神,稱不上是極品帥哥,可也勉強屬于那種運動型肌肉俊男,還算入得了眼。關鍵是那衣裳遮蔽下的身材,著實令人遐想,應該不錯吧?擱現(xiàn)代要塑造那樣的體魄,應該沒少去健身房吧?好吧……我承認我的思緒早已跑火車跑到不知何處去了。
“你喜歡我阿瑪!”見我長久不吭聲,代善倏地站了起來。
我抬頭,奇怪的問道:“干什么?”
他一臉的緊繃,眉宇間是淡淡的憂傷,眼眸像被一層霧氣籠罩,朦朧得不見底:“你心里果然是……”
“胡扯什么呢!”我不耐煩的揮揮手。那種老婆兒子一大堆的“老”男人我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他都不是我的那杯茶啊。
“東哥……”
“好了,別盡說些小孩子不該講的話,裝大人也不是這么個裝法。”我拿手指彈他的額頭,笑,“我們還是說些別的……比如說,這里究竟是在哪個省市???朱翊鈞有沒有年號什么的?他的上一任皇帝是誰???還有,你阿瑪是做什么的?對了,這個你一定知道的,你得老實告訴我,我為什么會失憶?我失憶前都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的話語就好比機關槍膛里的子彈一般,突突的直往外冒。
代善的雙唇抿得緊緊的,好半天才見他那張緊繃的臉孔松弛下來,重新在我身邊坐下。
他的語調很慢,雖然還帶著男孩變聲期獨有的沙啞,但是別有韻味:“東哥,我已經開始蓄發(fā)了,我很快就會長大的?!?br/>
“啊?”
“所以……不要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看。”
“哦……噗——”看他一本正經的死樣,原來剛才就是為了這個在生悶氣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連鬧別扭都透著孩子氣。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腦袋,和莽古爾泰與褚英不同,這個處在變聲期的男孩子腦袋上剃得干干凈凈,跟個小和尚似的。我忍笑說:“代善,你真可愛。”
要不是這具肉身是東哥小姑娘的,我還真想抱住他狠狠親他一口。九歲的小男孩,換在現(xiàn)代也不過才上小學兩三年級的樣子吧?他頭型還生得極好,圓滾滾的毫無一點棱角歪斜,非常適合光頭,摸起來手感更是非常不錯,實在……實在是太可愛了!
代善白嫩的小臉蛋漲得通紅,我正要借機繼續(xù)揩油,突然敞開的大門被人用力踹了一腳,發(fā)出砰地一聲巨響。
又是那個不講理的小惡魔加小色狼!我在心里罵了句,反正這里是你家,你別說踢門了,就是要把門板全卸了也跟我無關。
我的手還停留在代善的頭上,褚英臉色鐵青,站在門口手指著代善怒吼:“你,給我出來!”
代善緩緩站起身。
我看不慣褚英以大欺小的跋扈樣,在代善跨步的同時一把拖住他。
代善愣了愣。
褚英看看我,又瞅瞅代善,臉色愈發(fā)的難看:“出來!咱們比射箭去!大姐作見證,誰輸了誰便放棄東哥!”
代善不答,默默的低下頭來看我,眼色復雜。
“胡鬧!”一聲嬌脆的呵叱穿堂而過,我這才注意到原來今兒個褚英并非是獨自一個人前來,身后還跟了位十四五歲的少女,鵝蛋臉,白凈的臉孔,圓圓的大眼睛里透著一股利落和干練。
“姐……”代善低低的喊了句,似乎對這位少女頗為敬重。
既然有貴客到,我也不好意思再回在暖炕上窩著了,原地站好,發(fā)現(xiàn)袍子被壓褶了,袍角皺巴巴的翻翹著,很不像樣子,我連忙伸手撫平。
少女右手扶著侍女,腳下踩著高高的寸子底邁進房門。我見她年歲雖小,全身上下卻散發(fā)著一種凜然的貴氣,不由多瞄了她兩眼。
“東哥格格?!彼淝迩宓拈_口,因為年歲比“我”大,腳下又踩了“高跟鞋”,看上去足足要高出我大半個頭,那種居高臨下的睥睨讓我頓覺氣勢大泄。
“這是我大姐,東果格格,你叫她東果姐姐好了。”代善體貼的在我耳邊提醒。
東果格格?好吧,又是一位的主子格格。這地界還真是盛產格格阿哥啊,猶如這里的名產大白菜一般。
“東果姐姐……”我很小聲的說,心里卻在為喊一個明明比自己年齡小的女孩作姐姐而慪得要死。
“嗯。”東果格格脫了鞋,蹭上我原先窩著的暖炕,盤踞而坐,抬手指了指炕桌對面,“坐著吧,你才受了風寒好些,別累著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