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棄和唐果在山上的生活大多數(shù)都是極為單調(diào)和簡單的。
唐棄5歲那年,陸肆教過唐棄三式劍法,然后便再也沒有理會過,也沒問過唐棄學的如何。唐棄性子很犟,他覺得師父不問,那就是覺得自己練的不夠好,于是他每天都練的很認真,十多年來,每天清晨迎著第一縷紫氣便開始站樁,練劍,一直到午時,才準備休息。
唐棄在唐果五歲那年,也教過唐果這三式劍法,因為他不會別的。
唐果學的很認真,而且他天生力道很大,隨意舞劍砍著啥,很輕松就能斬斷,但不知為什么,唐果的劍空有一身蠻力,卻拿不穩(wěn),歪歪斜斜的沒有一點劍法的樣子,對劍時唐棄隨手挽個劍花就能挑飛唐果手中的劍。
唐棄對此很是發(fā)愁,身為師父,總得能教會徒弟才是,于是他苦思了好幾個晚上,靈光一閃,決定不讓唐果學劍了,既然劍拿不穩(wěn),那就不拿,既然力氣大,那就用拳頭砸!
于是唐棄交給唐果三式拳法。
陸肆看過,眼神變的很亮,連聲說了三個好字。
從此,每天清晨,唐棄練劍,唐果練拳,風雨無阻,寒暑不論,一天都沒拉下。
孩子之所以是孩子,是因為他們充滿好奇,還擁有著探索未知的勇氣,盡管在練劍和練拳的事情上,唐棄和唐果表現(xiàn)出異于其他孩子的難得的堅韌,但依舊是個半大的孩子。
陸肆酒不離身,那玉酒杯裝著飲不盡的酒,雖不會灑,但卻不會隔絕酒香。如此玄妙的杯子,裝的酒自不可能是凡酒,杯中溢出的酒水的香味很醇,又帶著點甜,還有一點辣,讓人很是迷醉。唐棄和唐果二人終日聞著酒香,時常有些恍恍惚惚,飄飄渺渺的感覺,便更覺得那酒定是仙人飲的物事,于是就想要嘗一嘗。唐棄向陸肆討要過,陸肆冷眼看了唐棄一眼,沒有理會,只是自此之后,玉酒杯再也沒有飄出過那令人沉醉的香。
唐棄性子很淡,又極重自尊,師父不說他就不問,師父不給,他也不在討要。唯獨在酒這件事上,他表現(xiàn)的異常執(zhí)著。
很多前的某一天,陸肆喝的有些多,便靠在溪邊的小憩,發(fā)出平穩(wěn)悠長的吐息聲,似乎睡的很熟。于是,唐棄帶著唐果,躡手躡腳的摸了過來,想要偷摸的嘗一口杯中的瓊漿。
他們應當謀劃的很久,來的時候,帶著兩根空心的草管,那杯中的酒灑不出來,除了陸肆,大概沒人能把酒倒出來。既然如此,也許吸可以。
兩人小心翼翼的捏著草管,滿臉期盼的將草管刺入玉杯的表面,唐果甚至饞的分泌了不少唾液,將嘴湊到草管的一頭,正要用力吮吸。唐棄一把拉開了唐果的腦袋,扯著唐果的衣襟,連續(xù)幾個翻滾,遠離陸肆,準確的說,是遠離那只玉酒杯。
唐果此時,也注意到了異常,臉色刷的一下變的極白,到底有些年幼,眼眶迅速泛起了淚花。
那酒杯,本被陸肆系在腰間,此時卻半懸在空中,杯口朝著唐棄和唐果,隱約可見杯中的瓊漿凝成了無數(shù)把細小的劍,酒是碧色的,劍便泛著碧光,不遠處散落著碎成渣粉的草管殘骸,可以想見要是唐棄慢一步拉開唐果,會是什么情景。
這一切說來緩慢,其實只過了兩息,危機依舊沒有解除,唐棄二人如何也想不到這酒杯竟如此神異,只不過想偷嘗口酒水,竟可能得把人交代在這。玉酒杯中瓊漿凝成的小劍,不少劍尖已探出杯口,每出來一分,便變大一分,待劍柄徹底探出杯口時,已與平日練劍用的石劍無異。僅是一瞬,鋪天蓋地的碧色長劍,指著唐棄二人,飛射而來,唐棄撇了一眼飛劍覆蓋的范圍,知道避無可避,臉色極恐,只得拉過唐果,用自己的不算寬闊的身體盡可能將唐果藏在身下,他很怕,但已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
破空聲,已在耳邊響起,宛如龍吟,驚天動地,唐棄身子微顫,但沒有逃避,他知道也許下一刻自己就將死去,那至少,得讓唐果活下來。
他等了很久,他緊緊的抱住唐果,眼眉因為害怕,擠得很緊。接著他發(fā)現(xiàn)世界有些安靜,身上似乎沒什么痛感,于是,他鼓起勇氣睜開眼睛,轉(zhuǎn)向身后,那無數(shù)把飛射而來的長劍,不見了,眼前的是穿著青衫的身影,那只恐怖的玉酒杯,此刻已收了神通,安安靜靜的斜掛在青衫收腰處的絲帶上,杯口碧綠的酒液輕輕晃動,但從不肯從杯口滑落一滴。
唐棄知道是陸肆救了自己,自生死邊緣逃離的喜悅,讓他開心的想要抱抱自己的師父。但他很快,停住了動作,停在半空中的手臂,有點僵硬。
陸肆在看著唐棄,看了很久,眼神很淡,因為面無表情,顯得很冷。陸肆沒有訓斥,只是嚴肅而平靜的,看著唐棄。
唐棄的額前漸漸冒出些細密的汗液,他感受到了陸肆的憤怒,盡管陸肆沒說,但是唐棄卻感受到這是師父第一次對自己感到憤怒。他想說些什么,掩飾內(nèi)心的惶恐,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因為陸肆先開口了。
“若云山無陸肆,你便可飲酒?!?br/> 那一日,是唐果拖著唐棄回草廬的,那一日之后,唐棄,再也沒有在陸肆面前提起過酒。
今日是過年,卻不是云山上第一次過年,便也算不上是特別特殊的日子,唐棄沒想到陸肆會在今天提起酒的事兒。
尤其是當唐棄想起那句“若云山無陸肆,你便可飲酒”的話時,隱約間有一些令人不安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