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間,氣氛逐漸和睦不少。
既聊了些有關(guān)豐臣國內(nèi)的閑散趣事、生活見聞,也聊了些天下大勢的運籌帷幄、爾虞我詐。似是終于找到位舒心酒友,莫宏儼然是想將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全都述說一遍,談?wù)摰挠l(fā)隨性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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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都已經(jīng)一百多歲,當真看不出來?!?br/> “哈哈!老夫這一生唯一值得稱道之事,大概就是這份‘長壽’了。但百年已過,卻是至今都沒找到一位合適傳人,可惜可惜?!?br/> “緣分一到,總歸會找到的。”
林天祿安撫一聲,抿了口酒水。
至于酒的品質(zhì)好不好,他還真喝不出個所以然來,純粹只是喝個氣氛。
莫宏卻將一杯酒再度飲盡,眉宇間的喜色逐漸褪去。
伴隨著漸漸升起的醉意,他臉上卻是布滿了暗淡憔悴之色。
“...林先生,老夫還是開門見山地說吧。”
莫宏仰望夜空沉默半晌,目光出神:
“老夫云游神州各地數(shù)十載,一切只為尋求劍道突破之法。御敵養(yǎng)劍,期望能踏上那無人觸及的劍道境界?!?br/> “這是個好志向。”
“只可惜數(shù)十載悠悠而過,老夫卻是資質(zhì)愚鈍,劍道境界未曾有絲毫寸進。”
他緩緩解下背后劍鞘系帶,將古樸長劍放于膝上,布滿老繭的粗糙手指細細輕撫,低聲幽幽道:“這老朋友與我共識半生有余,怕是等候不到我突破了。到時劍作廢鐵,人成黃土,一切都隨風而去。”
林天祿放下酒杯,有些訝然地看著身旁老者。
這番話語之中,似帶著幾分落寞蕭瑟之意,宛若自嘲譏誚。
“一場劍道尋夢,不過鏡花水月。悠悠半生,到頭來不過是自詡超凡。”
莫宏慘淡一笑:“當真可悲可嘆?!?br/> “老先生,切莫自怨自艾?!?br/> 林天祿驀然開口,將其心神強行拉回。
“劍道劍客,若失了本念劍心,怕是再無絲毫突破機會可言。”
莫宏聞言面色微怔。
隨即渾身劇顫,當即汗如雨下,面色蒼白地連連拱手道:“多謝林先生點醒!剛才老夫竟差點走火入魔,迷失了本心?!?br/> “努力數(shù)十年卻始終未有收獲,老先生會有如此刻骨怨念,自然可以理解?!绷痔斓撀宰鞒烈鞯溃骸拔也贿^是一毛頭小子,講不出老先生想要的至理名言,也沒辦法在劍道上多作指點。但...
老先生云游四海、見識之廣闊怕是早已超乎在下想象?;蛟S,如今只缺少一次頓悟、一份機緣?!?br/> 莫宏無奈笑道:“這世間機緣何其稀少,上天又怎會眷顧我這垂暮老人?”
“上天眷顧?”
林天祿搖了搖頭:“老先生可別小覷了自己,你這一生走過的路、跨過的山、趟過的河,便已是尋常人一生都未曾有過的‘機緣’。
天地山青、廣闊川河,這世間萬物其實早已烙印在你的心頭。只是老先生還從未停下腳步,試著去回首遙望一番,去細細琢磨靠自己爭取到手中的‘機緣’?!?br/> 莫宏神情呆愣,久久出神。
“哎!罷了罷了!”
林天祿哂笑兩聲,擺手道:“老先生還是將這些廢話拋到腦后吧,我這半吊子書生在老先生面前咬文嚼字,實在是害臊的緊。
不如讓老先生來教我下下棋,就當放松心情,如何?”
說著,他將散落在桌上的幾枚棋子收起,將白玉盒推到了莫宏面前,笑呵呵地抓出幾顆黑子放于掌心。
“在下對圍棋規(guī)則還有不少迷糊之處,得讓老先生幫忙指點指點才行。”
“......”
但莫宏此時卻呆呆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棋盤,似是若有所思,雙目出神。
四周不知何時蕩開縹緲迷霧、似真似幻,數(shù)株桃樹盛放搖曳,繁花似錦,恍若青冥奇景。
原端坐于身旁的林天祿,竟是幻化作白發(fā)青年,戴玉冠、著云霞長衫,好似九天玄外的證道仙人,似笑非笑地拂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