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墮搖頭:“你忙你的吧。”他并不想溫慎過多地卷進(jìn)林家的恩怨里去,“生意最近做順了,都有空管別人的閑事了?!?br/>
他開句玩笑,沒成想溫慎卻嘆了氣,“原本入冬應(yīng)當(dāng)是好時候才對,哪成生意卻降了不少,姨丈家出了幾窖五年陳釀,大小酒館都在爭搶著?!?br/>
白墮聽完就樂了,“幾窖陳釀有什么的,四九城的老少爺們什么時候那么沒見過世面了,主要是你沒法和你姨丈搶生意吧?”
他一副看熱鬧的語氣,溫慎就翻了個白眼,“大家各憑本事,我現(xiàn)在不過是沒什么好辦法罷了?!?br/>
兩相酬是北平最大的酒坊,無數(shù)人愛著他家的酒,同各大酒樓的關(guān)系又好,別說是溫慎,就連林老爺當(dāng)年也是爭不過的。
從眼下來看,清水源早晚是要同兩相酬對上的,雖然敬重年延森人品,便生意歸生意,溫慎現(xiàn)在遇著的問題,白墮之后也一定會遇上。
清水源的東家琢磨了一會兒,突然說:“咱倆連手吧,四哥?”
溫慎抬眼,白墮瞇起眼睛,繼續(xù)游說他:“等我家這關(guān)過去了,咱倆好好琢磨琢磨,總跟在別人后面走,畏手畏腳的,多不舒服。”
溫慎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笑著推了盞茶過來,“那一言為定?!?br/>
日暮四合的時候,溫紓的糧食運到了清水源,雖然不多,但足夠供上伙計們干活的速度。
伍雄見了糧食,對著溫紓千恩萬謝,溫紓笑著搖頭,“各位在酒坊賣力氣上工,才是辛苦,不過是順手幫個小忙而已,伍師傅千萬別客氣?!?br/>
伍雄:“虧著我們東家認(rèn)識你了,不然今天這關(guān)算是過不去了?!?br/>
溫紓杏核一樣的眼睛彎起來,笑得好看又得體,“勞各位把糧食運進(jìn)去吧,粉糧上蒸,每一道工序都仔細(xì)著點,別耽誤了時辰?!?br/>
幾句話囑咐完,她便揮手告辭,因為喬裝的緣故,她一身男人打扮,轉(zhuǎn)身離開時的動作颯沓又利落。
干活的伙計們見她離開,就一邊將糧食裝上車,一邊閑聊,“瞧出來沒,還是位懂釀酒的?!?br/>
“長得又那么漂亮,我看吶,多半和咱東家的關(guān)系不一般?!边@人說著笑了起來,諱莫如深。
“你沒瞧出來她那個上心勁兒嗎?我估計,早晚是要進(jìn)咱們林家的?!?br/>
幾個人聊得正熱鬧,突然有人狠“噓”了一聲。
錦蘇正打大門里出來,她一步一跛,邁過高高門檻,動作看起來緩慢又艱難。
方才閑聊的幾個人都有些尷尬,不約而同地低頭干活,裝做沒看見她。
錦蘇并沒有為難他們,上了守在門外的馬車,一路回了林家。
她到地方的時候,日頭已經(jīng)完全沒了下去,昏昏沉沉。
白墮一直等在門口迎她,細(xì)心地扶她正了馬車,才去問酒坊的事情如何。
錦蘇挑他最關(guān)心的,簡單交代了兩句,最后笑著說:“可得好好感謝一下溫大小姐,若不是她及時趕過來,今晚怕是就要停工了?!?br/>
“我心里有數(shù),但這個不急。”白墮拉著她的手,扶她跨過門檻,“總得先把家里的事情斷一斷?!?br/>
錦蘇并不知道這中間的細(xì)節(jié),只是白墮把話得堅決,她便點頭,又商量:“你若是不得空,我替你去謝謝溫大小姐吧?”
白墮認(rèn)真想了想,總覺得那個場景不會太好看,又擔(dān)心錦蘇吃虧,便笑了,“你不必管這事,溫家的人我親自去謝,你先回去給娘請個安吧?!?br/>
他將錦蘇送到三房的院門前,再徑直往前,向二房的院子去了。
錦蘇站在原地,清淡雙眸里的光黯了黯,好半天,才理好心緒,進(jìn)了門。
白墮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林止月身上。
他推門來的時候,陸云開還沒有走。
屋子的里兩個人席地而坐,中間放著一方棋枰,正在點目。
陸云開執(zhí)黑,形勢并不太好,點完之后一共輸了十三目半,他將手里的云子扔回棋缽里,“都說做人如棋,林二爺,你行棋太妖了,損心力,耗的就是生死,這可不是好路子?!?br/>
他說的是實情。林止月行棋,從小是有高人指點的,落子既妖又詭,很少有人能猜透他幾手之的路數(shù)。不過想來陸云開是沒占著什么便宜,最后幾句,有損人的嫌疑。
林止月的手里依然捏著棋子,他側(cè)過頭,看著依舊站在門邊的白墮,“只要能贏,生死有什么打緊的?!?br/>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白墮,好半天才轉(zhuǎn)回頭,語氣不咸不淡,“陸先生在這里纏了我一下午,從每局輸二十目,到現(xiàn)在的十三目半,精進(jìn)的可不是一點半點,這是交學(xué)費的?!?br/>
陸云開聽完,端正了身子,假笑一下,“告辭?!彼f完突然起身,利落迅速得如同換了個人一樣,在極短的時間里便消失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