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從柜案上翻了之前的文書出來,又讓伙計滿大街吆喝了一通,引得左右商鋪、路上行人駐足之后,便一路壓著那幾個人,去到他們店里。
出門左拐第七家,伙計們昨個才送過酒,熟門熟路。
人家有意來訛,之前放酒的地方如今自然是空了。
白墮卻沒有絲毫擔(dān)心,之前和鈴鐺一起討飯的時候,碰瓷兒的事他就沒少干,里面關(guān)鍵的地方就那么幾點(diǎn),他就不信制不住這些人。
更何況在這事上若是退了,溫慎辛苦打下的局面也都跟著付諸東流了。
是故他利落地叫了這家的掌柜出來,而后又去請昨天的另一位,不遠(yuǎn)外臨悅酒樓的管事。
那管事依舊樂呵呵的,見了面便分外熟悉地嚷嚷:“你怎么還跟這鬧上了?”
白墮卻只點(diǎn)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后當(dāng)著眾多看客的面,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講了個清楚。
他短短幾句說完,人群立馬分了兩撥,有人替他叫屈,也有人讓他自證。
這家掌柜是小個子,他壓下人群熙攘,指著白墮,“我昨天將錢交與了你,你不給酒不說,還在這里信口開河!”他的聲音發(fā)著抖,看起來著實(shí)被氣得不輕。
什么錢?白墮一怔。
緊跟著,臨悅酒樓的管事也出了聲:“哦,原來你昨天給我的那二十壇酒,是福掌柜的??!你不是說那酒是你們東家賞下的,暫時找我借個存處嗎?”
這頓棒子算是徹底把白墮打懵了。
方才那些事情他從未做過,就當(dāng)頭被澆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他心思一頓的空當(dāng),周遭的人已然明白了這兩句話的意思,原本分成兩撥的人們,口風(fēng)馬上就變了。
“賊喊捉賊啊?!?br/>
“你看看,生得一表人才,暗地竟然如此齷齪。”
“剛剛說得朗朗,還以為他受了多大委屈,我還幫他說話呢……”
他們指責(zé)的冠冕堂皇,眼神之中滿是疏離和猜忌。
白墮依然沒有搞明白事情怎么會急轉(zhuǎn)直下到這個局面,就在他無措四顧之時,眼神正好撞上了一個極為熟悉的人。
人群之中,獨(dú)獨(dú)他一人面色陰冷的立著,玄色馬褂襯著他的臉略顯蒼白,唇上幾乎看不出任何血色。食指和中指疊在一起,其間夾著一枚瑩潤的云子。
白墮對上他,周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遍體寒意透胸而過后,心反倒靜了下來。
他好不半天不說話,福掌柜等不及,“怎么?自己做下的事敗了,就在這裝啞巴嗎?”說著便上前來,想要推他。
白墮微微側(cè)身,抬手擎住他的腕子,“你得罪錯人了。”
他的聲音不大,周圍又亂,所以福掌柜一時沒有聽清,“你講什么我都不聽,走,跟我去見官!”他換了另一手抓住白墮,像是怕他跑了一樣,拉著他就要走。
“放開他?!庇腥寺晱娜巳豪飩鞒鰜?,兩人同時側(cè)頭,正看到溫慎推開擋在自己前面的人,大步進(jìn)了一片是非里,“我是泰永德的掌柜,有事同我說?!?br/>
他舒朗的眉目之下,一派堅定。
“四哥?!卑讐櫹乱庾R地叫了他一聲。
溫慎略了一點(diǎn)頭,示意他安心,而后下了那福掌柜的手,“昨日才見過,您不會不記得我是誰了吧?”
福掌柜堆起笑來,“那自然是記得,不過您家這大師傅可真該換換人了。”他踱步遠(yuǎn)了幾步,抬手比劃:“可不是我胡說啊,這滿大街的人都能給我作證,他坑了我的錢,就指著老弟你給我做主了?!?br/>
溫慎向前逼了半步,不理他的客套,“我已經(jīng)在人群里站了好一會兒了,敢問福掌柜,您預(yù)付三壇酒的定錢尚且要寫個文書,尾款付齊,可拿了收據(jù)?”
“自然有啊?!备U乒窈敛华q豫,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來,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抖開,“您各位,上眼!”
那文書上標(biāo)明了壇數(shù)、錢數(shù),落款赫然寫著“泰永德”三個字,并加了泰永德的印。
福掌柜:“他拿了你們泰永德的憑據(jù)來,我自然要結(jié)錢給他?!?br/>
“不見酒,您就結(jié)了錢?”溫慎冷聲問。
“我哪成想他是個騙子?。 备U乒褚慌陌驼?,看起來悔得不行,“他說隨后就到,我也看到了伙計們推著車過來,就把錢給他了,哪成想最后就給了我五壇啊?!?br/>
溫慎:“你當(dāng)時為何不點(diǎn)數(shù)?”
福掌柜:“我在忙啊,那時正是飯口,人來人往,店里支應(yīng)不開,我哪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