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算到你身上了!”不遠處,又有一人站了起來,“若不是你破了老祖宗的規(guī)矩,怎么可能鬧得人心惶惶?我家酒坊的伙計都打算到你清水源去做工呢!”
白墮曲肘撐住下巴,斜眼過去,樂了,“那想來你平常必然沒少苛待伙計吧?都是做這一行的,誰能瞞過誰啊?你若是沒什么錯處,伙計們又為什么要走?”
對方答不上來,便不在這事上糾纏,反而振臂一呼:“各位!我可聽說你們各家都有跑去他那的,杜掌柜左不過是想要個說法,您各位看看他那是什么態(tài)度啊?”
被提到的杜掌柜繞過桌子,在中央找了個位置站好,“我一家吃虧是小,您各家吃些虧想必也擔(dān)得起,但各位,老祖宗的規(guī)矩若是就被這么毀了,以后無人來酒坊學(xué)技打雜,那該如何,各位可曾想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幾句話可謂是實打?qū)嵈恋搅怂腥说耐刺?,但意外的,卻沒人被他挑撥出任何火氣。
只有零星幾個位分小的,想要張嘴,看看四周無人出聲,便就默默地咽了回去。
杜掌柜慌了一下,他回身看了林止月一眼,被看的人正低頭吃著長壽面,全然未覺一般。
不得以,他重整旗鼓,深吸一口氣,剛欲開口,白墮便幽幽地笑了起來:“杜掌柜,你知道什么叫閑吃蘿卜淡操心嗎?”
杜掌柜轉(zhuǎn)頭來他看,白墮迎著他略帶狠意的目光,慢慢起身,“我祖輩四代釀酒養(yǎng)家,你卻不指著這個吃飯,一個玩票的,你跟我談老祖宗的規(guī)矩?笑話!”
他甩手移了椅子,幾步到杜掌柜跟前,“你問問周遭的同行,哪一家的人,是我沒打過招呼便用的?在場有多少人是林家從前幫襯過的,現(xiàn)在反過來幫襯我的?要你在這嚼舌頭!”
他氣勢洶洶,杜掌柜被逼退了一步,卻也沒慌,“你打過招呼?怎么沒同我招呼一聲?”
白墮:“你不配?!?br/>
“你!”杜掌柜此時當真動了怒,“林止遙,你不要欺人太甚!合著你沒打過招呼的,就全都不配嗎?年少輕狂也該有個限度,不要覺得這是你家,就沒人敢把你怎么樣!”
“就是不配,”白墮復(fù)向前迫了一步,抬臂揮開他,對上其余沒打過招呼的,“我不但當著各們的面敢說,我當關(guān)全天下的面,也敢說!任何一個虧待體伙計的掌柜,都是在自折雙腳,你家的伙計,來多少,我要多少!”
“呦呵,”人群中有個年輕的站了起來,冷笑出聲:“林掌柜,這是挑明了瞧不起我們???那你今天得罪的人,怕是有些多吧?”
他周遭的一那群,紛紛面色不善起來。
白墮一笑,語氣傲然:“大家同傳杜康衣缽,自然明白伙計的重要。這每一道工序都要過伙計的手,酒好酒壞,全仰仗著他們手里的功夫。他們位份低,賺得少,但卻不能輕賤!”
他說著,眼神從對面的同行身上一一掃過,“在場諸位,能悟明白此間道理的,要么是品德高重,要么是心智聰慧,自然值得禮敬著??扇羰莻€把人走了歪路,苛待伙計,我林止遙也得罪的起!”
這話說得極聰明,捧了該捧的,貶了該貶的,又占盡了道理,是故他一說完,本想再爭辯幾句的杜掌柜一時竟然張不開嘴。
倒是穩(wěn)坐如山的年延森見他尷尬,打起了圓場,“晤之啊,你那酒坊,不過是個玩鬧的生意,林掌柜剛剛回來,有些許疏漏將你落下了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我們,他可是一家一家地走訪拜會過了?!?br/>
說到這,他像是要特意同其他人確認一樣,慢慢站了起來。他一起來,其余的人全連忙起身,不敢再坐,只恭敬地看著他。
年延森回身,他早就習(xí)慣了這種情形,只樂呵呵地抬手往下壓壓,示意所有人不必拘謹,“伙計,暫時借到清水源來,工錢林家付,規(guī)矩林家教,最后帶著一身本事回到原來的酒坊效力也不算是偷師,同各位都是這樣談的吧?”
“對!”
“是,是?!?br/>
對面的人看著自己行當里最具威望的長者,紛紛點頭。
年延森問完了,總算是對杜掌柜一行有了個交代,便接著勸和:“晤之啊,想必你也知道,林木參林大人乃是四九城里泰山北斗一樣的人物,他在世時,多少人受過他的恩惠,如今清水源求到各位門前,誰又能說個不字呢?”
他語重心長的,杜掌柜雖然不甘心,卻也實在無法多說。
三年學(xué)技是老祖宗立下的規(guī)矩,白墮一早便料到了會有今天這一出,所以最先拜訪的,便是兩相酬的年延森。
雖說父親在世時,兩家來往并不多,畢竟那時在生意上,清水源和兩相酬是要一爭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