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西軍,天下——第一!”站在死人堆上,谷烈狀若瘋狂,不住地嘶吼。
陸燦還在抽泣。
王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將橫刀收入鞘中。四天,四天了,總算守住平原鎮(zhèn)府庫,自己這條命和安娘姐弟終于保住了。此戰(zhàn)能夠知道到冷兵器古戰(zhàn)場的殘酷,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戰(zhàn)爭,見識到大宋西軍的厲害,也不虛此行。
對了,劉光世的淮西軍的骨干其實都是他從陜西帶過來的三千鄜延軍精銳,老軍卒果然是老軍卒。不愧是和黨項、契丹、女真硬扛過的三秦勇士,雖然負(fù)多勝少,依舊是這個時代最強(qiáng)的軍隊之一。
不對,淮西軍哪里來的這么強(qiáng)的騎兵。就算有,也不可能是裝備精良的重騎。三千精銳那可是寶貴的種子,要下放到部隊做軍官的,怎么可能集中使用?在國家財政破產(chǎn)的情況下,如今的宋軍還沒有奢侈到這一步。
難道……
一種不安從心中生起。
王慎猛地大喝一聲,一腳踢在一個因為疲憊躺在地上的士兵身上:“起來,布陣,準(zhǔn)備戰(zhàn)斗!”
“怎么了?”聽到王慎喊,陸燦一臉的疑惑。
“布陣,他娘的,來的不是援軍?!蓖跎麒F青著臉。
“什么?”陸燦驚叫。
就在這個時候,上面的谷烈突然大叫一聲,指著前方:“蒼天,蒼天!”
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遠(yuǎn)處,那隊騎兵還在瘋狂地斬殺上散亂的濟(jì)南軍潰卒。
但一隊大約十騎在一個身材修長的敵將的帶領(lǐng)下,朝府庫這邊沖過來。
他們手上的長槊已經(jīng)放平,霍然是戰(zhàn)斗狀態(tài)。
閃亮的槊尖把大家的眼睛都晃花了,在他們隊伍中有一面紅色大旗肆無忌憚飛揚(yáng),上面繡中一只巨大的蒼鷹。
“李成,是李成!”士卒都同時高聲尖叫,面上都帶著絕望。
“李成是誰?”王慎大吼著問。
陸燦帶著哭聲喊:“李成李伯友,前淮北大招捉使。是他,是他……完了,完了!”
“李成,李伯友!”這個名字如同一道寒流從王慎腳下生起,直沖腦門。
李成此人對于不熟悉歷史,或者說只從《說岳演義》來了解南宋史記的人來是非常陌生??稍谡分?,李成的名氣并不弱于岳飛。
南宋初年,豪杰并起,一個個絕世名將走上戰(zhàn)場。這其中,岳飛、韓世忠、李成就是其中最耀眼的三人。
同岳飛一樣,李成不但能帶兵治軍,且勇武過人。據(jù)說他和岳飛一樣,能開三石強(qiáng)弓,乃是當(dāng)世武藝最強(qiáng)的幾人之一。
李成本是北地大豪,靖康年后和其他人一樣,聚眾起義,帶軍南下受了朝廷招安。然而,此人野心勃勃,屢降屢叛,最后竟然投了劉豫偽齊。在女真人損失嚴(yán)重,部隊因為腐化戰(zhàn)斗力急劇墮落的時候,成為女真、偽齊最值得信賴的統(tǒng)軍大將。可以說,南宋初年金國的河南戰(zhàn)局都是靠此人獨(dú)立支撐的。也因此,李成成為岳飛一生中最大的敵人。
也因為這個人實在厲害,世人稱之李天王。
在真實的歷史上,不但岳家軍在李成手上吃過不少的虧,就連劉光世也被他打得灰頭土臉。
建炎元年,劉光世投入康王大元帥府,趙構(gòu)在南京應(yīng)天府登基。李成占陳州,直接威脅南宋小朝廷的首都。趙構(gòu)命劉光世率軍平寇,至蔡州上蔡,遇李成主力。兩軍交鋒,劉光世軍大潰,若非淮西軍猛將王德殺出,劉光世只怕已經(jīng)做了人家的俘虜。
后來在淮北,兩軍又有過一次交鋒,淮西軍依舊大潰。
實際上,和李昱的流寇部隊動則十萬之眾,淮西軍拖家?guī)Э诓煌畛绍娨簿腿f余出頭,主力戰(zhàn)兵只三五千??墒?,士卒都是燕趙悍勇之士,且裝備精良。
尤其是在南下吸收了大量流落在河南、淮北的西軍精銳之后,戰(zhàn)斗力更是強(qiáng)悍到了極點(diǎn)。不然,在未來也不可能和岳家軍打得旗鼓相當(dāng)。
就連軍神岳飛面對李cd大覺吃力,更別說長腿將軍劉光世了。
每戰(zhàn),劉光世都是全線崩潰,血戰(zhàn)得脫。不但他,整個淮西軍上下都被李成打破膽了。
好在去年李成接受了招安,成為大宋朝的軍官,這讓吃盡了苦頭的淮西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删驮诮衲晟习肽辏址戳?。
李成能開三石強(qiáng)弓,這是什么概念?
“我卻是連九十九磅弓都不能拉滿,李成和岳飛岳爺爺還是人嗎?”
“李成,是李成!”陸燦還在哭喊。這個性格堅定,早已經(jīng)抱有死志要堅守平原鎮(zhèn)府庫的書生此刻卻徹底崩潰了,絲毫興不起反抗的念頭。
李成威勢,竟至于此。
“就是你們,就是你們這個兩個混帳東西叫我們死守府庫,還說什么援軍馬上就到,俺被你們兩個賊子害死了!”谷烈跳下來,抽出刀,毫無章法胡亂朝王慎頭上砍去。
岳云一腳把他踢到在地。
王慎拔出橫刀,大喊:“布陣,布陣……”
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
可是,除了岳云提著長矛立在他身邊,再沒有人動。
敵騎近了,近了,近得可以看到騎兵們那一張張麻木的面孔。
“當(dāng)?!币话训兜粼诘厣?。
“當(dāng)。”又是一把。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彼械妮w重營的士兵都將武器扔在地上,放棄反抗。
“難道真的結(jié)束了嗎,降,還是戰(zhàn)?”雙手緊握著刀柄,亞麻布纏就的柄中有血水和雨水因為用力擠出來,王慎心中一片茫然。
已經(jīng)不用選擇了,那隊敵騎中為首那個身材修長的騎將突然長嘯一聲:“都?xì)⒘?!?br/> 竟然是個女子,聲音如同金屬片相互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痛。
“唰!”十匹戰(zhàn)馬從陣前掠過,長槊一橫。
眼前血光沖天,有人頭和殘肢斷臂飛起。
被斬斷手臂的士兵倒在地上,劇烈滾動,發(fā)出陣陣慘呼。失去頭顱的人還呆呆地站在原地,須臾才頹然軟下去。
“當(dāng)!”一支長槊斬在橫刀上,王慎只感覺五臟六腑都翻騰起來,一連后退了三步才穩(wěn)住身型。
低頭看去,虎口已經(jīng)裂開,劇痛中有鮮血不住滲出。
人力終歸是不能和馬力抗衡的。
心中一驚,王慎大喊:“應(yīng)祥,你怎么樣了?”
“沒事,死不了!”岳云手中的長矛已經(jīng)被人斬斷,他身子正弱,面龐白得嚇人,剛才受了敵騎一刀,已經(jīng)被震得退入人群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