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連綿將近半月,北門口酒坊的生意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老酒鬼卻有些發(fā)愁。
從知道天生要跟老山羊離開的那天起,他就有些魂不守舍。
倒是天生不停地安慰他:“又不是生離死別,我只是跟老山羊去見見世面,等我厲害了,以后就能護著老爹?!?br/>
老酒鬼點頭應道,抬起頭來看的卻不是天生,而是整座酒坊。
這里傾注了他十來年的心血,乍一轉眼就要放棄,舍不得。
春生萬物,每到春天來臨,老酒鬼都要釀不少的酒。
有黑豆、高粱、大米,今年的他卻有些犯難,到底要不要再釀一些。
“那就少釀一些吧?!崩暇乒碜匝宰哉Z,不管走不走,酒總是要喝的。
天生并不知道老酒鬼心里的糾結除了他還有這座酒坊。
在他看來,只要自己跟老酒鬼都好好地活著,走到哪里都可以再開一家酒坊。
望著酒坊門外被雨水不停沖洗的青石板,想著不久后的離開,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柜臺里的老酒鬼。
他的心情有些郁悶,下意識里伸手抓住了身后的柴刀。
“你吃碗面,捏著柴刀做什么?難道你還想學風雨樓哪些殺手,刀不離身不成?”
坐在柜臺里的老酒鬼,發(fā)現(xiàn)了天生的這個小動作。
抬頭看著老酒鬼,天生不由得松開手上的柴刀。
低頭看著著碗里的面條,跟趴在碗底的兩顆雞蛋,完全沒有吃東西的心思。
這幾天他連背書的興趣都沒有,只是堅持住了修練老山羊留給他的刀法。
想著某天能一刀驚神。
酒坊外面的雨下的越來越大,嘩啦啦的雨水從屋檐往下沖,北門口快成了雨霧的世界。
天生端著碗坐在門檻上,一邊吃面,一邊看雨。
一邊吃,一邊想著要從哪個角度出刀,才能一刀斷流,將這眼前風雨斬斷......
忽然間抬起頭,向北門口下方望去。
一個撐著把油紙傘的中午男人,出現(xiàn)在北門口酒坊門外。
嘩啦啦的雨水把他身上那件黑衫打濕大半,腰間的劍鞘正往下滴水。
雨水打濕了黑衫,前襟后擺上著徑渭分明,看上去有些狼狽。
只是這名中年男子沒有一絲的狼狽感覺,撐著油紙傘站在檻門,靜靜地看著柜臺里的老酒鬼。
天生仰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xù)低頭吃面。
沉默了半晌,中年男子忽然往酒坊里走去,微笑著說道:“我找了你很久?!?br/>
坐在柜臺里的老酒鬼淡淡地回道:“我躲得再遠,你還不是一樣能找到!”
“我有些生氣。”中午男子說道。
“你生氣,關我屁事?”老酒鬼瞪了他一眼,從柜臺里拿出一個碗,往里倒上半碗酒。
“我喜歡喝你釀的酒?!敝形缒腥诵Φ?,
“我也喜歡?!崩暇乒斫o自己也倒了半碗。
中年男子收起雨傘放在門邊,掏出一方手巾仔細地擦干凈了臉上的雨水,又小心地將劍鞘上的雨水擦干。
“好久不見,我敬你?!?br/>
“不見才好。我敬你?!?br/>
“你知道我很難過,我一難過就會忍不住......”中年男人說道。
老酒鬼笑了笑,說道:“你難過呀……想殺我么,我已經(jīng)廢了?!?br/>
……
中午男人低頭沉默,看著手中的空碗說:“可是我還是不放心?!?br/>
老酒鬼火大,吼道:“看來,天能容我人不能容我,那我只好殺人?!?br/>
天生看著中年男人,大聲說道:“想殺人就動手,杵在我家大門口做甚?”
中年男子回頭看著天生,笑道:“我在等雨停?!?br/>
“春雨纏綿不會停,我們一會就要關門打烊了?!?br/>
天生皺起了眉頭,這是他長這么大,頭一回皺眉頭。
“雨能不能停下來,我不在乎?!?br/>
中年男子微笑說道:“不過能既然讓我見到了要找的人,就不會輕易再離開這里。”
“你找我就對了,別去惹他?!崩暇乒硪舶櫨o了眉頭。
“不過我還是想,已經(jīng)是廢物的你,如何是我的對手?”中年男子笑道。
“你可以試試!”老酒鬼笑道。
“為什么你不從柜臺里走出來,是怕我嗎?”
中年男子笑一笑,用手捏了一下黑衫前擺上的雨水,認真地說道:“我想早些結束,然后回去換一身干凈的衣服。”
天生低頭吃面,沒有理會他。
老酒鬼看了一眼他腰畔的佩劍,淡淡地說道:“要決出勝負?”
“也分生死!”中年男人苦澀地回道,頭一揚,喝光了老酒鬼再次倒的半碗酒。
“去外面吧,這里太狹窄了。”老酒鬼挽起了袖子。
“如你所愿!”中年男人讓開了一條道,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