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山腳下的自行車邊,忽然從草叢里竄出來一個小孩。
那小孩長得干干瘦瘦,比郭小棟矮半個腦袋。
“走,家寶?!惫潓χ@個小伙伴招呼道,順手把自行車扶起來。
宋一鳴坐出租車來的,所以現(xiàn)在跟著兩個小孩一起推車走路。
路上,郭小棟的話漸漸多了起來,主動介紹著周邊的情況,他幾乎每個周末都跑回鄉(xiāng)下爺爺家住,村里的同齡玩伴有七八個,基本上都是留守兒童。
郭小棟的爺爺守著幾十畝果園,生態(tài)化種養(yǎng)殖,每年不需要太操勞也能有所盈余。
郭小棟指著一棟二層小平房說到家了。
房子前面種著幾棵果樹,公雞站在木材堆上茫然低鳴,母雞用爪子扒著樹根底下的柴炭灰……
“爺爺,我回來了!”
滿頭銀發(fā)的郭爺爺身穿藍灰色襯衫坐在板凳上,膝蓋間夾著一個籮筐,手里舉著一把鉗子,眼睛卻看著門前空地發(fā)呆。
郭小棟又喊了一聲,郭爺爺這才回過神來,把手中的鉗子放到地上,他看著宋一鳴走到跟前。
“這是誰?”郭爺爺問郭小棟。
“郭大爺,我郭建宏大哥的好朋友……我來看看您……看看有什么能幫幫您的……”宋一鳴不想說太多勾起大爺?shù)母袀?,順手把在商店買的一些牛奶和水果放在旁邊的折疊木桌上。
“哦,請坐吧,”郭大爺遞過一個小板凳,說:“哎,你有心了,不用破費買這些來的……”
“郭大哥平時最照顧我,我看看您也是應(yīng)該的,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哪透艺f,別客氣。”
“謝謝你了年輕人,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干幾年,身體還行,就是最近吃不了多少東西?!?br/>
郭大爺嘆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他們跟我說,我兒子是被蚊子咬的……什么蚊子這么毒?。 ?br/>
宋一鳴沉默了一會兒,說:“是狼蚊,一種很大的蚊子。”
“多大的蚊子能把這么大一個活人咬成這樣?我沒見過,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了,我沒見過……”
“哎……我們已經(jīng)消滅了一批狼蚊了,這些害人蟲太可恨了?!彼我圾Q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你有圖片嗎?我看一看,我看看這些歹毒的蚊子!”
宋一鳴掏出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小心地打開,里面躺著七八只狼蚊尸體,每一個都差不多有蒼蠅一般大小,肚子已經(jīng)皺縮,但里面凝固的血液仍然撐起來一個綠豆大小的鼓包。
那雙綠幽幽復(fù)眼仿佛是無底深淵,即使死了也在凝視著眼前的一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總是能感覺到它也在注視著你。
無法想象這么大的蚊子,成百上千只一起攻擊人是什么場景,老人渾濁的雙眼里露出一絲恐懼,又有一絲憤恨。
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把盒子推開,雙手捂著臉沉默起來。
就是眼前這種蚊子咬了自己的兒子,可這能找誰說理去呢?
郭小棟看著狼蚊一言不發(fā),過了幾分鐘就跑進房間里了。
宋一鳴不想聊得太沉重,所以轉(zhuǎn)過話題,說:“郭小棟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是個小男子漢?。 ?br/>
說起自己的孫子,郭大爺心情有所平復(fù),“犟脾氣,跟他爸一樣。”
宋一鳴說:“男孩子嘛。不過他挺有孝心的?!?br/>
宋一鳴把方才遇到郭小棟的情形跟郭大爺說了一下,郭大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指著那款二八杠自行車說:“去年我騎這自行車放在菜市口,不知道被哪個小崽子順去了,我心想丟了也沒辦法啊,我這孫子啊他偏偏不信邪,他說那個人肯定還會再來,帶著兩個小伙伴在菜市口連續(xù)蹲守了三天,把自行車給拿回來了……”
宋一鳴聽得連連稱贊,看著那款飽經(jīng)滄桑的自行車靜靜地靠在樹根下,真像被郭小棟馴服了的駿馬。
說話間,郭小棟手里提著個竹竿網(wǎng)兜沖了出來。
“我見過這種蚊子,我知道它們藏在哪里!”
“我也去!”那個叫做“家寶”的小男孩也跟了過去。
宋一鳴說:“小棟,你確定是剛才看到的那種蚊子嗎?”
“我確定!”
“好,帶我去看看?!?br/>
宋一鳴跟著兩個小孩來到一片芭蕉林。
郭小棟走走停停,側(cè)耳傾聽著什么,然后不斷地調(diào)整方向,最后來到幾棵高大的芭蕉樹下。
“就是這里!”郭小棟指著其中一棵高大翠綠的芭蕉樹說。
宋一鳴仔細察看,果然發(fā)現(xiàn)一大群狼蚊倒掛在芭蕉葉上。
芭蕉葉隨風晃動,像一個個搖籃。
家寶拾起幾塊石頭,想要砸過去,被宋一鳴制止了。
他從背包里掏出兩支帶著液體倉的噴壺裝置,然后拿出一瓶裝滿藍色粘稠液體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