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沒給你惹麻煩吧?”回到宿舍后,宋一鳴給郭老大發(fā)了一條信息。
“沒有,這不叫事,繼續(xù)做好你的工作。”郭老大回復(fù)道。
“我會的,師父?!?br/>
……
國慶節(jié)前一天,包工頭老板請項目部管理人員吃飯。
席間,郭老大神秘兮兮地對宋一鳴說:“小宋啊,你…你知道我當時為什么選中你當徒弟嗎?”
“因為我?guī)泦h!”宋一鳴笑嘻嘻地說。
“哦?有我?guī)??”郭老大嘿嘿地開著玩笑,“我女兒啊,高三了……我兒子啊……”
“師父,你不會是要把你女兒許配給我吧?我可是有女朋友了!”宋一鳴裝作受寵若驚的樣子。
“呵呵,去去去……這個啊,以后再跟你說……”
宋一鳴知道郭老大又喝多了,不知道下次再說為啥選他做徒弟的事呢,還是下次再說把女兒許配給他的玩笑話……
沒過一會兒,郭老大又湊到宋一鳴耳根:“小、小宋啊,我要傳授一個獨創(chuàng)的技術(shù)給你……你知道一個人怎——怎么打標高嗎?”
打標高是建筑施工中用水準儀等儀器測量高程的行話,通常由一個人架立水準儀進行觀測,另外一個人在需要測量的地方樹立塔尺配合完成測量。
宋一鳴心里暗自苦笑。
學(xué)會了這種技術(shù),以后豈不是一個人要干兩個人的活了?頂著大太陽來回地跑,跟個二傻子一樣!
“師父我現(xiàn)在身兼兩職已經(jīng)忙得夠嗆了,您再教我這種傷天害理的歪門邪術(shù),那不是坑我嗎!”宋一鳴連連擺手,“不能學(xué),堅決不能學(xué)!”
郭老大瞇瞪著眼嘿嘿笑著:“你小子!”
“…上次在辦公室碰到的那個…是你女朋友吧?”
“是啊是啊,她叫孫小橙,我們一個大學(xué)?!?br/>
“姑娘人…很不錯,師父看人很準,好好對人家?!?br/>
宋一鳴拎起酒瓶對著燈光一邊端詳一邊說:“我看看這是什么酒,怎么喝完酒我?guī)煾妇妥兂晌覌屃恕?br/>
郭老大笑了起來,眼角的魚尾紋爬向摻雜白發(fā)的兩鬢,“國慶節(jié)你休前面四天吧,這段時間也沒停過,這里交給我就行了,帶女朋友去看看風景。”
“師父,要不您先回家去陪陪家人吧,我……”
“好徒弟!師父等你這句話很久了,就按照你說的辦,師父先回去幾天,哎呀,師父沒果然沒看錯你啊……來,咱師徒兩走一個!”郭老大高興得瞪大了眼睛,說話也利索多了,一副還能再喝兩斤白酒的樣子。
“這……”
郭老大看到宋一鳴一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便得意地笑了起來。
“行啦,不逗你了,一到四號你玩去吧,六號我老丈人七十大壽,所以我休后面的三天?!?br/>
“都行,您看著安排吧,——少喝點?!彼我圾Q把郭老大被子里的酒勻了一半到自己的杯子里,順便替他擋了兩杯白酒。
郭老大愛喝酒,酒桌上喝得最活躍,
酒席結(jié)束后是被宋一鳴幾個攙扶著上樓的。
“你以為老子想干建筑嗎?你以為老子想嗎!一年到頭在外,我小時候,我兒子叫叔叔,叫叔叔……”郭老大語無倫次地說著。
“郭老大你說啥玩意兒啊,什么小時候你兒子變成你叔叔了?”小歐努力想要把他的意思理清楚,語氣更多是在拿一個醉漢逗樂。
“不是,不是…”郭老大把小歐推到一邊,鬧脾氣似的就要坐在地上。
“師父你意思是,你在孩子還小的時候很久不回家,你兒子認不出你了,叫你做叔叔,對不對?”
“哎——”郭老大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像盛夏里犁完地剛趴到泥坑里的老水牛。
宋一鳴總算把他安頓到床上,給他點了蚊香,下了蚊帳,雷鳴般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且看他是不是真睡著了,怕不是師父又想蒙我兩天假了吧?糟老頭子壞的很,宋一鳴心想。
“師父,我假期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值班,可好?”宋一鳴試探著問。
鼾聲依舊。宋一鳴便帶上門回去睡覺了……
郭老大雖然跟公司多年,可畢竟學(xué)歷是個硬傷,做施工多年也沒多大晉升,年齡一大腰腿不利索了,又不能熬夜,于是就轉(zhuǎn)崗做安全管理了,這還相對輕松一點。
工地人苦和累都能忍受,最讓人心酸的莫過于像郭老大說的那樣,常年外地漂泊,媳婦兒有意見,小孩子知道對著手機里那個皮膚粗黑的人叫爹,見了爹卻像躲人販子似的躲到媽媽屁股后面。
勞動合同寫著享有休息休假的權(quán)利,可真要申請休假的時候,領(lǐng)導(dǎo)就像別人伸手跟他要錢似的黑著臉。
宋一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連續(xù)三個月的工作讓他變得乏力,卻又莫名的煩躁。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像著與孫小橙組建家庭后,晚上與家人其樂融融的交談,早上能吃到妻子準備的美味早餐,兒女追著自己問十萬個為什么,還有偶爾跟朋友小聚暢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