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
這是吳妄睜開眼后的第一反應(yīng)。
眼前已沒了母親的身影，只有耳旁盤旋的溫柔嗓音：
“霸兒，來我住處?！?br/> 抬頭看去，大帳帳頂破開的大洞、未完全散去的濃郁星光，還有心底清晰的恐懼、有些輕顫的身體，都佐證著剛才發(fā)生的那一幕并非虛幻。
星空、神殿、母親。
“少主，”有侍衛(wèi)向前提醒，“蒼雪大人剛剛現(xiàn)身，讓您去她住處?！?br/> 呼——
頭頂傳來急促的風(fēng)聲，吳妄抬頭看去，看見的依然是漫天星辰，但又感覺這些星辰有些虛幻。
“我坐多久了？”
有侍衛(wèi)忙答：“回少主，已經(jīng)三天?！?br/> 林素輕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錯了，小聲問：“餓了嗎？”
“我雖然沒有辟谷，但好歹也修了祈星術(shù)，有星辰之力護(hù)體。”
吳妄伸了個懶腰，似乎剛才全然無事發(fā)生，悠然道：“準(zhǔn)備車架，隨便弄點(diǎn)東西路上吃，立刻啟程去我母親的住處。”
“是！”
眾侍衛(wèi)齊聲應(yīng)答，大帳附近一陣喧囂。
林素輕此刻也有些木愣，顯然還沒從剛才的情形回過神來。
等她心神穩(wěn)定，已是稀里糊涂被拉上了吳妄的車架，迎著天空中那兩條璀璨星河，朝草原深處疾馳而去。
片刻后……
林素輕看著眼前的爐子，以及爐子上烤著的烤靈獸，略感頭疼。
這少主的生活，實(shí)在是太奢華了。
烤爐上的兩只靈獸，三尾、四首、六足，竟是自己只在風(fēng)物典籍上看到過的靈獸——仙子快樂魚。
啊，那是一個飄雪的午后。
自己抱著書簡尋到了師弟，用最為溫柔的嗓音說著：
‘師弟你看，北野有這種古怪的靈魚，竟有三尾、四首、六足，但肉質(zhì)鮮美，食之可無憂呢?！?br/> ‘師姐，若是以后我能捉到這般靈獸，就將它養(yǎng)在你門外的蓮花池中?！?br/> ‘哦吼吼吼，師弟你莫非對我……’
‘我還要去打坐修行，師姐，我先告辭了，明年見?！?br/> 呵，師弟對自己的疏遠(yuǎn)，從那時就開始了吧。
自己當(dāng)時還沒發(fā)現(xiàn)。
“在想什么？”吳妄隨口問了句。
林素輕幽幽一嘆：“這鯈魚的傳說那般優(yōu)美，食之無憂、令人忘卻憂愁，不曾想，卻被你架在這里隨意烤了?！?br/> 吳妄笑了笑，日常食材罷了。
他第一次看到這玩意的時候，也以為是基因變異不敢食用，后來，也沒逃過萬有真香定律。
他緩聲道：
“如果第一個發(fā)現(xiàn)這種魚的人不去吃它，又怎么會有食之無憂的傳說？
傳說本身并沒有什么感情色彩，不過是解讀它的人自以為優(yōu)美罷了。
來，嘗嘗。
這東西我已經(jīng)吃了七八年，雖然奇形怪狀，但也沒什么毒性。”
林素輕哼了聲：“我早已辟谷，而且……這靈獸承載了我此前美好的回憶，自不會吃它半點(diǎn)?！?br/> 吳妄笑道：“你就嘗一口，多一口我都不強(qiáng)逼你?！?br/> “那……行吧。”
林素輕皺著眉將吳妄遞過來的靈獸腿捏在指尖，小心翼翼地湊到嘴邊，閉著眼咬了口。
又片刻后。
穿著儒白仙裙、束著云鬢發(fā)飾的女修，心滿意足地拍了拍略微鼓起的小腹，目中滿是對面前這小堆骨架的歉疚。
“也沒忘掉煩憂呀?！?br/> “吃的時候是不是忘了？”
吳妄瞇眼笑著，伸展開雙腿，靠在車架邊緣。
他看著即將破曉的東天，以及正前方那已似乎離著不遠(yuǎn)的雪山，略有些出神。
林素輕此時方才敢問：“少主，不是去見令堂嗎？帶我過去干什么呀？”
“我母親住在雪山之巔，帶你去是為了解釋人域修行法的來源，必要時候讓你頂罪，”吳妄下巴對著雪山抬了抬，語氣無比自然，“平時只有我爹回王庭時，母親會回去團(tuán)聚?！?br/> “原來是這樣?！?br/> 誒？好像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那個……”
林素輕看了看左右護(hù)衛(wèi)車架的巨狼騎，嘴唇蠕動、靈識傳聲，那雙眼瞪到最大，眼底滿是光亮，像是做賊一般問了句：
“令堂就是傳說中人域之外真正的統(tǒng)治者——先天神祇嗎？”
“不是?！?br/> 吳妄的回答頗為果決，想了想，又解釋道：
“母親她是北野當(dāng)代的七日祭之一，也是我們熊抱氏族的守護(hù)者，壽歲跟普通人一樣，怎么可能是神靈。
這事，見到母親自會有分曉。”
林素輕頗為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表情，突出一個吃瓜少女吃到瓜后的滿足感。
少頃，她又忍不住開口：“少主，你名字是叫熊霸嗎？我聽剛才那位、那位仙子喊你霸兒，你們氏族又都姓熊。”
“熊霸是父母給名，太過霸氣外露，”吳妄看看自己掌心，淡然道，“我還有個自取的道號，無妄，你稱呼我道號就可。”
“無妄？”
林素輕一根纖指環(huán)繞著秀發(fā)，“也挺普通的，還是熊霸霸氣?！?br/> “我可不會三分歸元?dú)狻！?br/> “哈？”
吳妄抬了抬手，示意自己不想多談，對著雪山靜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