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些人對張樹生的評價不怎么樣,一直以來,人們提到他就會恍然大悟:那不是那個誰嗎?那個左柏青的搭檔。
老人見到花開淚流滿面不由感嘆:“老三收了個好徒弟啊,如此重情重義!”
年老成精,誰是真情誰是假意,一眼就能看穿。
孩子哭得稀里嘩啦,最后把武青山也引得啜泣。
當(dāng)年他剛來京城,舉目無親,虧得和關(guān)林搭檔,得到張樹生的重視,引薦給左柏青。
沒有師父的鋪路和在前面遮風(fēng)擋雨,哪有今天青蓮社的風(fēng)光?
武青山和這個師弟以前并沒有感情,但這一哭,兩個人的心瞬間拉近了。
“師弟,別怕,有師哥呢!”兩個大男人最后摟在一起。
“恩,師哥,我想師父了?!被ㄩ_的眼淚又忍不?。骸爱?dāng)時為什么我就不答應(yīng)呢?”
“都過去了,”左秋和關(guān)林馬上來勸慰:“你不是在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也叫過師父嗎?師弟,別傷心了啊,畢竟后天你就要在春晚唱歌,太悲痛了會影響嗓子的?!?br/> 武青山一驚,對呀,自己這么多年想上春晚而不得。曲線救國讓師兄弟們和徒弟們?nèi)⒓雍_x也一次次被刷下來。
師弟哪怕不是去說相聲,那也是左門的驕傲,真要在春晚舞臺上失誤,自己這個當(dāng)師兄的就太不稱職了。
老爺子們陸陸續(xù)續(xù)離場,每一個走的時候,都會來拍拍花開的肩膀。
別人的擺知都熱熱鬧鬧,今天因為花開這一哭,平日里偶爾過來喝酒的張樹生,在酒桌上一般會滔滔不絕,今天話少了很多。
外界對相聲門不清楚,長幼尊卑相當(dāng)嚴(yán)格。
臺下立規(guī)矩,長輩說話的時候,小輩不管年齡有多大,你就乖乖聽著。
有人會說了,張樹生是個話多的人嗎?
花開會明確地告訴你:是!
相聲演員,靠嘴皮子吃飯的??膳蹩啥?,各種葷素嗑兒信手拎來。
對于藝人,我們有一個比較新潮的詞:人設(shè)。
不管是相聲演員還是其他演員,在觀眾心目中要樹立一個形象。逗哏演員,常人一看,要么癡,要么傻,要么反應(yīng)總是慢半拍。
既然都認(rèn)為張樹生是個悶葫蘆,那就說明他的人設(shè)成功了。
由于其他老前輩包括左柏奇、高雪潛、高雪仲相繼離去,今天在武青山家里面的聚會,就是自家人。張樹生在任何場合,都會堅定不移地支持自己的徒弟。
要不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主流在攻擊武青山的同時,難道不會打草樓兔子?
老人在保護(hù)自己徒弟,也間接保護(hù)了武青山,青蓮社是一個整體。
出于禮節(jié),花開在飯桌上恭恭敬敬給師大爺敬了一杯酒。老一輩的人,包括自己的引師和代師,都抱著兩邊不得罪的心態(tài)。目前只有他旗幟鮮明地給青蓮社站臺。
“來開啊,關(guān)林說你滴酒不沾?!睆垬渖鷮@孩子越看越順眼:“大爺和你師父在一起的時候,煙酒不離,成習(xí)慣了。我還是支持你,今天日子不一樣,今后能不喝就不喝?!?br/> “大爺,您這么一說,我這杯酒也得喝掉咯。得嘞!”武青山呵呵笑著:“今兒我也舍命陪君子,敬大爺一杯?!?br/> “你這大滑頭!”看到他一飲而盡,張樹生抿了一口。
飯桌上的氣氛比較沉悶,盡管大家伙兒都喜歡家宴的形式,席間或多或少會提到想到左柏青,畢竟是花開的擺知儀式,張樹生又始終和師父搭檔。
左柏青去世,他順勢退下來。一個合作了幾十年的人,再去找搭檔,合作起來不習(xí)慣。
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師父的遺孀師母肯定來了。
老太太不是圈內(nèi)人,四九城的大家閨秀。
師母名叫陳茹霜,退休前在文化部門工作。
兩個師妹左瑕和左玦也陪著媽媽過來。
相聲圈還是有一定陋習(xí),譬如女性根本沒有地位。
要是師父還在世,擺知師母會作為吉祥物接受跪拜。
這不,因為師母只生了倆女兒,她在左家沒有任何地位。
師父剛走,他哥哥左柏文公然闖進(jìn)師母家,把師父的一切財產(chǎn)據(jù)為己有。
為此,師哥武青山當(dāng)然不答應(yīng),幫倆師妹和她們二伯對簿公堂。
左門在左山空去世以后,已然式微。左柏青領(lǐng)著一幫師兄弟左沖右突,還收了不少徒弟,以期實(shí)現(xiàn)左門的再度興旺。
可惜,作為當(dāng)時相聲的第一人,左山空壓制了其余的演員。
等他去世后,反彈力量接踵而至,左柏青的后半生就像武青山一樣,經(jīng)常在和別人爭斗。
相聲本身就在小品興起以后,風(fēng)光不再,又加上各種形式的脫口秀,市場更是受到擠壓。
再說在電視上說相聲,平時在劇場一段說下來,沒有個三四十分鐘不可能。花開和高志強(qiáng)那段《西征夢》,基本上是把笑點(diǎn)提煉出來說的。
畢竟有一個笑點(diǎn)都需要鋪墊,水到渠成,笑聲行話叫包袱。僅僅是一個個笑點(diǎn),那不是相聲,那是講笑話或者脫口秀。
電視上一段相聲十分八分的,根本就不夠時間,沒有鋪墊,即便是包袱也不響。
假如要形容一個人長得丑,說她沉魚落雁,后面就說,到了河邊天天吃魚,根本就不用釣,魚看到她馬上嚇?biāo)懒耍×撕么蠊Ψ颉?br/> 扎龍濕地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因為有了她,變成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絕地。那些大雁紛紛掉下來摔死,僅僅幾只離得遠(yuǎn),飛得快一些僥幸逃生。
生活無憂,天天吃大雁肉,太多了吃不完,用鹽腌制,足足吃了十年。
前面有鋪墊,后面有襯托,一個包袱才算完整。表演一次相聲總不能就一個包袱吧,就這一個,沒三四分鐘說不下來。
師爺左山空冠絕一個時代,帥賣乖懷,獨(dú)占帥。他兒子都沒他那本事,被人排擠。
真正在觀眾面前表演的左柏青,最后淪落到演小品。左柏奇和左柏文,只是掛著一個相聲大師兒子的名頭,沒有真正入行。
盡管通過打官司,要回了一部分財產(chǎn),整個左門也變得分崩離析。
打那以后,武青山的名氣也出來了。甭管是什么名聲,只要有了名,觀眾就試圖去了解這個人,到劇場一聽,喲嚯,比電視上演得好多了嘛!青蓮社這才慢慢起來。
師母就沒這待遇了,相聲門的人不待見。她帶著兩個師妹閉門謝客,現(xiàn)在她倆還待字閨中,未嘗沒有別人排斥的因素在內(nèi)。
“師母!”從武青山的媳婦江瑋莉手中接過準(zhǔn)備好的茶:“請喝茶!”
“你這孩子,起來吧!”陳茹霜虛扶了一下:“我這老婆子有什么打緊的?!?br/>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傅不在了,師母就如同我母親一樣?!被ㄩ_畢恭畢敬。
左玦和左瑕看著新進(jìn)門的師哥,兩人心里小鹿亂撞。
可惜流水無情,花開根本就沒向她們看一眼,僅僅離開的時候告了別:“師母,嫂子,兩位師妹,春晚我有演出,今兒就到這兒了?!?br/> 武青山有倆兒子,大的武六六是前妻所生。
當(dāng)年他一事無成,還成天追求相聲的夢想,覺得總有一天能在這一行當(dāng)闖出一片天地。前妻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看到連飯都吃不起了,決然和他離婚。
也不能說人家不對吧,畢竟每個人追求的不一樣。作為一個家庭,吃飽飯是第一要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