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從南江通往帝京的官道上,一隊浩浩蕩蕩的喜車格外引人注目。
走在隊伍前方的是一隊騎兵,個個身著月光白的戰(zhàn)服,明晃晃的盔甲在尚帶著寒氣的風(fēng)中無端生出幾分肅殺之氣,驚得官道上的行人紛紛退避。
中間一頂軟轎,端的是大氣恢弘富貴不凡。轎頂是以赤金打造的龍紋游鳳圖案,四面墜著細(xì)細(xì)的流蘇,每截流蘇之上穿著米粒大小的明珠,每每隨著微風(fēng)徐來,便吹動得那些明珠左右搖擺,發(fā)出“叮鈴”悅耳的響聲,似在奏響一支歡快的舞曲。
菊青撩起蜀南鴛鴦織錦繡八寶盒的轎簾,正午的陽光剛好穿透縫隙,落到轎中軟塌微瞇眼眸的人兒身上。
她的皮膚很白,就像從牛奶中提煉出的奶漿,又似從玉石中剝裂出的羊脂美玉,凈透的沒有一點瑕疵。如海藻般的秀發(fā)慵懶束在腦后,一卷兒細(xì)細(xì)的劉海落在額頭上,正巧被陽光暈染成微黃,使得她多了幾分西域的魅惑。
濃密的睫毛如蒲扇般掩映,微微顫動,猶如三月拂過湖面的柳枝,投影下一大片陰翳。高挺的鼻尖,微微勾起的唇角,無比襯得女子明媚動人,風(fēng)姿綽約。
菊青嘆了口氣,一時間有些看癡了。等到回過神,有幾分惱怒地看向還在酣睡的女子,不由得在心里憤憤幾句:倘若三小姐還在,今兒個乘著皇家喜轎去帝京的……
念頭閃過,不由得低頭又看幾眼,還是感嘆:和三小姐真是像啊,甚至……還要比三小姐美上幾分。這種美不僅是外貌帶來的感受,更多的是一種端莊蕙質(zhì)的氣質(zhì)。
菊青掐了自己一下,瞎想什么呢!她不過是頂替小姐去帝京的冒牌貨,歸根結(jié)底也和自己一樣是低賤的婢女罷了!
菊青氣鼓鼓地撩起簾子,出了轎攆。
隨著簾子落下,那本該靜謐酣睡的人兒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如夜空的墨染,明媚如寶石,黑白分明的眼仁看了仿佛要讓人陷進去。只不過那份明眸剪水中突兀多了幾分哀婉,還帶著些許讓人看不透的恨意。
她側(cè)耳聽了聽窗外,喧騰的鑼鼓聲越演越烈,偶爾能聽見鐵騎呼嘯而過帶起的風(fēng)意。算了算時間,還有三日就要到帝京了吧。
帝京啊,那些被糾葛暗藏在心底的恨意一下子又躥了起來,她不禁自嘲一笑,當(dāng)真是命運弄人!
誰能想到,她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國公府婢女,竟然會坐上皇家的喜轎,頂著王家三小姐的名諱,大搖大擺地嫁到皇家。
想想,還真是諷刺。
不過又能如何?哥哥還在他們手里,王家這是擺明了要以此要挾自己。她還記得數(shù)月前方氏陰沉的面容:“要么你就乖乖去帝京,要么就去給莞兒陪葬。噢,對了,還有你的哥哥,聽說皇室正在大量招收宦官,我們南江被分到了五十個名額……”
她有的選擇嗎?
沒有!即便她恨毒了帝京,怨透了皇室,也只能屈服。從她點頭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王家的婢女錦繡,而是王家的一枚棋子,王家操控的木偶,王家的三小姐——王莞寧!
喜轎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緩緩閉上眼睛。菊青帶著小丫鬟梅兒進來,梅兒手中捧著一個食盒,見她還沒醒,不由地怯怯道:“她……三……三小姐還沒醒,這飯……”
菊青一聲冷哼,拔高了聲音,似有意教訓(xùn)梅兒:“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她也配!不是告訴過你,在外人面前她是小姐,哼!私底下就是低賤的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