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巨大的密林,
到處都是樹——遮蔽了太陽,互相之間爭搶著最后的一抹陽光,簡直就像是要長到天上去。
林間彌漫著昏沉沉的薄霧,帶著刺鼻的腐臭氣味。
這并不單純像是樹木枯朽之后的那種味道,還帶著一點點酸澀,一點點辛辣,宛如有人往林間潑了不知道多少桶辣眼睛的生漆。
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杵著一根樹枝,他艱難地在這片枯枝落葉堆疊起來的林間行走著。
腐爛的葉片構(gòu)筑成足有半足深的爛泥,那些看似堅實的地面踩下去往往只是落了一層浮灰的層疊葉片,深一腳淺一腳,比雪地里還難走。
他不是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而是真的快要死了。
這么想著,他仰起頭,試圖再度看一下太陽。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整整三天時間,他只見到過一次太陽——那是在一株橫截面可以當(dāng)雙人床的樹樁上。
原本應(yīng)當(dāng)是戰(zhàn)勝了身邊的其他樹木所以才長到最高的那一株樹木,不知道是被誰毀壞了樹干,上半截樹木倒塌在林間,像是橫亙的高墻,樹干已經(jīng)因為時間太久遠(yuǎn)而被掏空了,表面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苔蘚。
說實話,要不是看到了樹樁旁邊延展開去的根系,他甚至都沒想到那是一棵樹的樹樁。
他以為那是一個小土丘或者一塊超級大號的模樣奇怪的石頭,廢了那么大功夫爬上去,也不過想要在林間尋找一個相對的制高點來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罷了。
但什么都沒看到——三米多高的土丘只是一顆大樹的最后根樁,能指望在這樣的巨大密林里看到什么?
探手摸了摸腰間的粗陋木罐子,他的表情更顯頹喪起來。
水也沒了……
這木罐子是他唯一的異世界新獲得的財產(chǎn),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一根天然的空心枯枝。
里面的水還是他早上的時候用露水收集法弄出來的,唯一的好消息大抵是在這密林里并不酷熱難耐。
只是自從他為了尋找出路,遠(yuǎn)離了原本的水源地之后,就再也沒有在密林里發(fā)現(xiàn)合適的水源了。
這種狀況雖然難以理解——畢竟這種密林怎么看都像是熱帶雨林——但確實發(fā)生了。
沒有動物,沒有人煙,沒有水,甚至都沒有聲音……
最后一顆果子之前已經(jīng)吃了,沒有了樹果也是他被迫離開水源地的因素之一。
現(xiàn)在的他又累又餓,感覺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如果再這么下去,頂多半天時間,就會倒在這片無垠的密林里,成為枯枝爛葉的一部分。
雙腳依舊麻木地往前走著,他回頭看了眼自己刻意拖行出來的痕跡,確認(rèn)這是在走直線,這才咬著牙繼續(xù)向前。
通過樹樁的年輪,他判定這個方向是南方。
而唯一能夠看到天空的那個樹樁上空,并沒能看到北極星之類的星座,所以幫助甚微。
不,應(yīng)該說就算有北極星自己也不認(rèn)識,星座什么的,果然還是當(dāng)初該好好學(xué)學(xué)的啊……
好在年輪和樹葉的指向自己能夠分得出來,樹葉稠密的是南方,樹葉系稀疏的是北方。
雖然樹葉的茂密程度不能完全對應(yīng)南北方向,甚至可能在這個不知道哪個世界的原始叢林里面,南北顛倒都有可能,但是在這個完全沒有參照點的地方而言,聊勝于無的慰藉也好過一無所獲。
悶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對身體上的負(fù)擔(dān)遠(yuǎn)沒有精神上的茫然來得讓人心生畏懼。
或許自己會死在這片密林里,他這么想著。
以往看求生視頻的時候總是嗤笑那些參與者們明明身處寶庫而不自知,但是真等到自己被扔到了這片地方,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寶庫,其實壓根不對外人開放——尤其是他這種身嬌體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城市內(nèi)亞健康群體來說。
如果我死掉的話,會怎么樣呢?
他抬頭看著頭頂上的密林,繁茂的枝葉像是一蓬綠色的天幕,牢牢地鎖住那片原本應(yīng)當(dāng)晴朗的天空。
實在不行的話,自己爬上去,爬得高高地,就像是開山鑿路一樣,在這些樹干上挖一些階梯,是不是可以看到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這里還是地球嗎?自己真的還在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嗎?
他這么想著,伸手觸摸著那厚重嶙峋如同巖石墻壁一樣的樹干,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視線卻逐漸發(fā)黑。
“殿下?殿下!”
“……”那雙眼睛重新睜開,目光開始聚焦。
同樣的雙眼,當(dāng)年是茫然和絕望,如今卻充滿了冷厲和霸道,眸光截然不同。
“殿下,他們來了!”城頭上,一個勤務(wù)兵壓低聲音,帶著幾分顫栗:“全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