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的是他爸。
電話里就簡單的說了幾句。
當(dāng)天蘇鴻信就從外地往回趕了。
至于原因,他爺爺過世了。
老人年紀(jì)大了,八十九了,平日里幾個兒孫都里里外外的照看著,一家子也都和和睦睦的??删褪沁@老爺子有個不太好的毛病,愛喝個小酒,每天總得小酌那么幾盅;這不,昨天趁著家里人一個沒留神,老爺子又偷摸著喝起了酒,結(jié)果貪杯了,平常兒女看的緊,也就那一口兩口的,實在不過癮,這會是連悶了幾大口,正喝的起興,老人臉上的笑忽一僵,手中酒杯一摔,口舌歪斜,迎著風(fēng),這就一頭栽在了門前的石棱上,頭破血流,當(dāng)場不省人事。
等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人送到縣醫(yī)院的時候,腦漿子都流出來了,當(dāng)天晚上就沒救過來,又被拉了回來,這可真是倒霉催的。
沒辦法,生老病死,豈能盡隨人意來定,這就是命啊。
……
老家是在鄉(xiāng)下,背倚秦嶺,有些偏僻。
接到電話的時候,蘇鴻信想也沒想就往回趕。
要知道這一家大小里頭,老爺子最疼的就是七個小字輩,里頭又以蘇鴻信最得寵;打小爺孫兩個那基本上是形影不離,一塊斗過蛐蛐,摸過黃鱔泥鰍,爺孫硬是活成了兄弟,三個字,隔輩親。
可現(xiàn)在這人說沒就沒,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人有旦夕禍福。蘇鴻信一想到往后再也看不到老人,心里真就堵的不行,聽說老人在醫(yī)院臨走的時候,嘴里還含混的喊著他的小名兒,就更不是滋味了。打從接了電話之后,他就沒怎么開過口,無精打采的和霜打的茄子一樣。
他待的地方離家不遠(yuǎn),位于蜀中,回來也就差不多兩三個小時的路程。
他奶奶走的早,老人吃了大半輩子的苦,眼瞅著苦日子都過去了,好不容易熬到頭,這福愣是沒享幾天,得了場大病撒手人寰,幾個長輩每每提起,都是唏噓不已,可見大有遺憾。
在蘇鴻信模糊的印象里只記得那是個很慈祥的老人,抱過他,也親過他,可年歲一長,相貌就漸漸淡了,只能偶爾瞧瞧以往收撿的老舊照片,找找回憶。
自打他奶奶過世,老爺子就成了一個人,幾個兒女先后成了家,但都沒敢走遠(yuǎn)了,方便時時照看著,可也不可能天天跟在老人屁股后面轉(zhuǎn)悠不是,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所以相比之下,倒是他們幾個小輩回來的勤快,蘇鴻信還打算工作穩(wěn)定后,回來好好孝敬孝敬老人,可誰曾想出了這檔子事。
……
半夜的時候。
蘇鴻信回到市區(qū)了。
不湊巧,家里這邊下著大雨,那雨大的,劈頭蓋臉的淋。
等趕到老宅的時候,都快凌晨了。
進門就瞧見堂屋里亮著燈,老人被放在冰棺里,地上還燒著一堆黃紙。
見蘇鴻信冒雨趕回來,渾身淋的跟個落湯雞一樣,幾個長輩又都是拉著他的手哭個不停,說什么老人臨走前還惦記他,惹得蘇鴻信也跟著淚目,心中酸楚。
“去,先回屋換身衣裳,睡會,等天明再過來給你爺跪著!”見蘇鴻信不說話,他媽安慰著說了句,多半是想到兒子連夜趕回來,肯定累的不行,想讓他休息休息。
靈堂還沒來得及布置,剩下的六個姐姐,這會不是在外地工作,就是已經(jīng)嫁人了,回來了兩個,剩下的四個比他離得要遠(yuǎn)些,估摸著還得明天。
而他爸和他三叔,則是出去給老人操辦后事去了,一些殯葬的事宜,還有鄰里親戚都要上門請一請,現(xiàn)在還沒回來。
大堂里就一個冰棺,最上方還有個供桌,那是個神龕,里面立著一柄黑黝黝的刀子,刀身斑駁陸離,結(jié)著一塊塊烏黑的銹跡,刀柄上還系著條發(fā)暗發(fā)黑的老舊刀衣,被一塊紅綢罩著。
蘇鴻信換了衣裳,又出來看了看老人的遺容,其實落淚也不可能一直落淚,就是心里這股傷心的勁兒過不去,這會哭過了,心里就覺得空蕩蕩的。
“這刀怎么沒收起來啊?爺爺以前不是說過,他走的時候,要收了么?”但看著“斷魂刀”還在堂屋里擺著,蘇鴻信就下意識的問,這“斷魂”二字,在這個時候可是有些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