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攔江?”
“不錯,正是這小子。他是練刀之人,而且有一點,他跟我很像。”
蕭金衍心說,李秋衣才不過見了趙攔江幾面,就已對他評價如此之高,不由有些好奇,“哪點相似?”
李秋衣淡淡說,“不久之前,他來到李家酒肆,然后問了我一個問題?!?br/> “什么問題?!?br/> “怎樣才能打敗我?!崩钋镆鹿笮Γ袄戏虺龅廊嗄?,以刀道入大通象境以來,也有二十余年,別人要么向我請教刀道,要么想拜我為師,還從未有人當(dāng)面問我這個問題。這小子,敢想敢做,不錯!”
蕭金衍心說,在他認識的人之中,也只有趙攔江能干得出這種事來。趙攔江天不怕、地不怕,為了幾十兩賞銀,連楚國太子都敢抓,天底下還有什么他不敢做的呢?
他又問道,“李前輩,我還有個問題,一直沒有想明白。天下武學(xué)三境界,無論是你,還是宇文天祿,楚狂刀,卻都止步于三境,縱觀百年江湖,也只有當(dāng)年張本初躍出三境之外?”
李秋衣的眼神有些復(fù)雜,“這個原因有些復(fù)雜,天地氣運有定數(shù),必然是此消彼長。武功修至通象,便已是占用了多人的運數(shù),越是往上,需要的運數(shù)就越高,可事實是,三百年來,江湖氣運確實大不如以前,已無法恢復(fù)七十二諸侯亂戰(zhàn),三境外高手輩出時的江湖盛景了?!?br/> 李秋衣抬頭望了一眼南方,“當(dāng)然,跟那座山也脫不了干系。”
蕭金衍道:“難道這個世上,正如江湖傳聞那般,三境之外,便是雷池了?”
李秋衣示意蕭金衍到院中。
李家酒肆的院子并不大,李秋衣住北屋,店鋪在臨街南巷,兩邊則是高高的院墻。他指著四周圍墻,緩緩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一群青蛙,整天坐在井中,餓了就吃井中的飛蟲,渴了就喝井水,每天的樂趣,就是抬頭看一眼井中的天空。在它們的認知中,天空就如井口一邊大,根本不知道還有外面的世界。直到一只路過的飛鳥告訴它們,天空非常遼闊,井外的世界非常精彩?!?br/> 蕭金衍道,“這不是坐井觀天的故事嘛?我在開蒙時,學(xué)過的?!?br/> 李秋衣冷然不語。
蕭金衍知他動了怒,只得配合的問,“后來呢?”
李秋衣依然不語。
蕭金衍只得賠禮道,“對不住哈,李前輩,您是武學(xué)大家,講這種故事,必然是大有深意的,要不這樣,一會兒我找二狗把之前欠的錢給結(jié)一下?”
李秋衣這才氣消,接著道,“青蛙們知道后,開始努力的想去跳出這只井,去見識外面的世界??墒?,它們只是青蛙,以它們的能力,根本無法躍出這口井。結(jié)果,這時候,井口之上,忽然落下了一根樹枝。”
蕭金衍道,“這些青蛙中,力氣大的,跳到了樹枝上,然后順著樹枝跳出了井外?”
李秋衣笑了笑,“我再給你講另外一個故事。”
蕭金衍說,“青蛙那個故事就這么進宮了?”
李秋衣沒有理他,兀自道,“從前有個村子,村子里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青蛙,忽然,有一只青蛙路過村子,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這種稀奇的生物,讓他們覺得害怕,每次見到他,都紛紛躲開。
這時,一只流浪漢餓得不行,將這只青蛙打死,串在樹枝上,烤著吃了。一吃之下,才知道,原來青蛙如此美味。于是這個流浪漢,就開了一家燒烤店,四處捕捉青蛙,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一口井,聽到里面有陣陣蛙鳴聲,讓他下井抓青蛙顯然不切實際,于是他想到了個辦法,將一根樹枝放入了井中,四周布滿了捕蛙的網(wǎng)。
那些跳出來的青蛙,還沒等欣賞這個天空,就已經(jīng)落入了網(wǎng)中,甚至連向同伴發(fā)出警告的機會都沒有?!?br/> 蕭金衍聽得渾身發(fā)冷。
蛙生處處是陷阱。
這群青蛙,本以為躍出井口,來到更大的世界,卻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大到自己根本無法掌控,大到還未開始來得及認識這個世界,就已成了別人的盤中之珍饈。
李秋衣雖然沒有明說,但這兩個故事,所表達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了。
在井口之外的世界,還有捕青蛙的獵人。
在三境之外的世界,還有修行者,還有書劍山以及書劍山上的守劍人。
五百年前,有一只青蛙逃脫了獵網(wǎng),跳回了井中,并將那根樹枝破壞掉。它把外面的情況告訴了蛙群,可是蛙群卻不相信這個故事。這么多年來,它們依舊尋找那個青蛙留下來的痕跡,想要找到那根樹枝,并爭得頭破血流。
李秋衣道,“我們修煉到大通象境之人,并非沒有能力躍出三境,而是沒有勇氣。誰也不知,三境之外究竟是鳥語花香、人間仙境,還是荊棘密布,森羅地獄。陸玄機著成武經(jīng)又毀掉,就是不想讓我們躍出井口。然而,我們聽到的一切傳聞,都是來自陸玄機。陸玄機的話,究竟是真、是假,無人能夠驗證。”
“張本初不是去了嘛?”
李秋衣道,“去是去了,但究竟得長生之道,還是道消魂散,也沒人知道?!闭f罷,李秋衣有些自嘲道,“我們這些人,武功境界越高,壽命越長,膽子反而越小了。有幾次,我都幾乎忍不住踏破虛空而去,卻又無法戰(zhàn)勝心魔,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