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玉蘭花,重重疊疊的枝干,密密匝匝的花瓣,粉的,白的。
傅禮臻站在這玉蘭花海千千萬萬小徑里的一個入口前,迷茫地看著四周的景色。
這就是迷霧之后嗎,如果是,那個頭發(fā)長袖子也長的女人在哪里?
又或者這是另外一個夢。
他抬腿往前,沿著小徑一直走,遇分叉路口便右拐,不停地走。
每一株玉蘭都有它獨特的姿態(tài),或妖嬈地伸展開枝條,或含蓄地將其攏起,或花苞滿樹,或只枝頭零星幾朵。這里很漂亮,他很喜歡。
他走得越遠,就越堅信這是與之前那片迷霧性質(zhì)相同的迷宮,既然是迷宮,就必然有像那個女人一樣吸引他的寶藏。
他得去發(fā)現(xiàn),然后不斷靠近。
他越走越快,腳下的玉蘭花瓣也越鋪越厚,在被花瓣全部淹沒的前一瞬,他聽到了一陣環(huán)佩鳴響,和著清脆空靈的笑聲,還有一片大紅繡祥云紋的衣角。
猛地從床上坐起,傅禮臻側(cè)身扭亮臺燈,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他自己。
盯著天花板發(fā)了一會兒呆,他伸手揉揉眉心,翻身下床。
大鬧鐘上各個指針盡忠職守地跳動著,他開門出去的那個瞬間,是凌晨三點二十二分零八秒。
“天還沒亮呢。”容悄看著走進廚房的傅禮臻,幽幽開口。
后者拿起電熱水壺晃了晃,水還有小半壺,他也懶得再燒,直接往杯子里倒了大半。
他微微仰頭,透明的液體滑入喉嚨,冷冰冰的。
將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后,他往幾個小時前才從外面搬回來的那把椅子上看了一眼,猶豫道:“你見過玉蘭花嗎?”
容悄疑惑,隨即點頭:“自然見過,咱們院子里也有不是嗎?”
傅禮臻皺皺眉頭,靠在流理臺上,正對著容悄的位置:“不是這樣,是很多很多玉蘭花,一整片一整片連起來的……花朵繁盛到會迷路,走不到盡頭的那種?!?br/>
容悄笑了:“我倒是見過一片很大的玉蘭花林,不過也沒夸張到走不到盡頭。你夢見了那樣的玉蘭花林?”
傅禮臻搖頭又點頭:“我一個人在那里,花很漂亮,還聽到了很舒服的聲音,還看到了一片紅色的衣角……”
容悄蹙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悄悄?!备刀Y臻的聲音再度響起,容悄抬頭,對上他遲疑的視線,他似乎還在組織語言,由于不常開口說話,他的表達能力比一般人都要弱,思忖再三,他終于說出來了:“我總覺得那個聲音像你,你去過那里嗎?”
容悄記得的那一片玉蘭花林是在京都城門十里外的弗果寺,以弗果寺為中心方圓三里之內(nèi)種滿了玉蘭花,這成片成片的玉蘭林里還有一個玉蘭村,住著三四十戶人家。
她跟著那浩浩蕩蕩一群人去賞過玉蘭,還嘗了一些摻了玉蘭花的小食,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印象了。
容悄看著傅禮臻的眼睛,可他們初次相遇,明明是在護國寺后山的梅林,還是個下雪天。
她站起來,聲音輕快:“我去過一片玉蘭林,但是跟你說的不太一樣?!?br/>
傅禮臻不滿意她的這個回答,別過臉躲開湊到自己耳邊“嘻嘻”笑的聲音又問:“那你有很長的頭發(fā)和很長的袖子嗎?”
“有呀~”容悄在他面前抬起手,長而廣的大袖遮住指尖,“可惜你看不見呢。”
“你長什么樣?”
容悄以袖掩唇,樂呵呵:“很漂亮呦。”
傅禮臻:“……”
容悄第一次從他臉上讀出類似無語的表情,更樂了,笑聲愈大,清脆如撞鈴。
卻也與夢中的笑聲重疊在了一起,幾乎一模一樣。
她表現(xiàn)的實在太過囂張肆無忌憚,傅禮臻慢慢吐出一口氣,把手里的杯子隨手擱在后面的流理臺上,往門外走。
正在容悄沖他的背影做勝利的手勢時,他忽然又扭過頭來說了一句話,神色頗為認真。
“是比肉包漂亮嗎?”
容悄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狠狠跺腳:“你又看不見我,不要質(zhì)疑我的長相!最起碼……最起碼比下有余!”
深夜寂靜,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傅禮臻因為夢境而有些浮躁的心又安定了下來,忽然又生出了困意,心滿意足補眠去了。
直到十一點大門的門鈴被瘋狂地按響,他才揉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穿上拖鞋睡眼惺忪地去開門。
來人是誰,完全是可以預料的,只不過他這次沒猜準,少算了兩個人。
“傅禮臻,昨天為什么沒有去上課!不是說好了事情嗎?!還不接電話?。∧阒恢缹W校明里暗里跟我一通說我有多尷尬嗎?!”林玉一看到他火氣就上來了,指著他的鼻子披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林玉個子不高,加上高跟鞋也就一米六五左右,站在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中間更是嬌小的可憐。但嬌小歸嬌小,她跳腳時橫眉豎眼的模樣瞧著卻是無比強大的,令誰也無法把她與“柔弱”這個詞聯(lián)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