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餐，陸知喬敲響了對面902的門。
　　
　　女兒手機被繳的事，下午她已經(jīng)在電話里知道了。祁言要她去學校拿回手機，順便談談，但最近工作太忙，白天實在擠不出時間。
　　
　　此刻她才明白，老師住在自家對門有多方便。她與祁言約好晚飯后去拿手機。
　　
　　當那張臉出現(xiàn)在門背后，橘黃色的燈光里，她后頸忽然猛縮了一下，所有被丟在腦后的情緒統(tǒng)統(tǒng)回流，涌入她空蕩蕩的心。
　　
　　“晚上好，陸葳媽媽?！逼钛孕Φ靡琅f溫柔，眼睛里都是氣定神閑的了然。
　　
　　“進來吧?！?br/>　　
　　那一瞬間，陸知喬又放松下來。
　　
　　很奇怪。
　　
　　她為什么不敢面對祁言？
　　
　　祁言穿著睡衣，酒紅色絲綢款，鎖|骨半露，身量高挑，柔順的長發(fā)披在背后，有一縷垂落身前，被燈光襯得又黑又亮。她眉宇間斯斯文文的，目光卻深邃銳氣，像一把溫柔刀。
　　
　　她為陸知喬準備了拖鞋，出乎意料地合腳，款式也合她喜好，素色，沒有過多裝飾。
　　
　　“拖鞋怎么樣？還合腳嗎？”
　　
　　“嗯，祁老師客氣了?！?br/>　　
　　“沒事?！逼钛詭祥T，引著她坐到沙發(fā)上，倒了杯溫水放到她面前。
　　
　　“謝謝?！标懼獑膛跗鸨雍攘艘豢凇?br/>　　
　　祁言在她身旁坐下來，拿起放在茶幾上的黑色長方形物品遞過去，挑了一下眉，“給你?！?br/>　　
　　女兒的手機。
　　
　　陸知喬一滯，愣了半晌才接下，眸里淌露出歉意，輕聲道：“不好意思，祁老師，孩子給你添麻煩了?！?br/>　　
　　“倒也沒有，”祁言目光溫和地望著她，“只是今天課間做眼保健操的時候，剛好被我看見而已，她上課還是很認真的?！?br/>　　
　　陸知喬輕輕點頭，沒說話。
　　
　　距離不過咫尺，祁言深黑的眸子里映出陸知喬的臉，那顆淚痣像一枚瑩潤飽滿的黑珍珠，生動地嵌在她眼尾下，好似隨時都會變成一滴烏黑的淚，滾落下來。
　　
　　據(jù)說，有淚痣的人，一生情苦心酸。
　　
　　那天晚上，祁言不記得自己吻過它多少遍，只知道從一開始溫柔小心，到后來極致瘋狂。
　　
　　“學校不允許學生帶手機。”祁言拉回思緒，如是說著，突然聞到了淺淡的“狩獵女神”的味道。
　　
　　“祁老師，我能理解你的工作，但是我平時很忙，經(jīng)常需要電話聯(lián)系孩子，所以手機……她還是要帶著?！标懼獑躺袂橛行┞淠B抱歉的笑容帶著一絲苦澀。
　　
　　“不過我會叮囑她，在學校不要拿出來，不要被老師同學看見，也不許她上課的時候看手機?！?br/>　　
　　明面上學校的規(guī)定如此，但偷偷帶手機的學生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每天午休的時候小男生們在教室組隊開黑，那喊聲稍微大一點便傳到了隔著一個樓道口的教師辦公室，通常沒人管。
　　
　　而到了上課時間，教導主任披著學生校服在走廊上巡邏，班主任則時不時出現(xiàn)在后門或是窗外，抓他們個措手不及。
　　
　　于是精明的孩子們就知道：帶手機可以，別被抓到。
　　
　　祁言不會直白地說出這些，她只是笑了笑，轉(zhuǎn)而問道：“噢，你工作很忙嗎？”
　　
　　“嗯。”
　　
　　“什么行業(yè)？”
　　
　　半晌，陸知喬抿唇不語。
　　
　　祁言識趣沒再問，抬手撩了撩頭發(fā)，平直柔順的發(fā)絲從指間滑過，隨意地散落在肩后，濃郁的黑融進一片血紅，魅惑而嫵媚。
　　
　　“手機，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小孩子有時候難免犯錯，家長最好還是以引導為主，打罵是沒有用的?！?br/>　　
　　她側(cè)頭微笑，眼角眉梢綻開一片溫柔。
　　
　　話里卻有潛臺詞。
　　
　　陸知喬自然也聽出來了，禮貌地點頭：“祁老師說得很對，不過……我沒有打罵孩子。”
　　
　　祁言松了口氣。
　　
　　“嗯?！?br/>　　
　　她凝視著陸知喬，目光癡迷般落在那顆淚痣上，有片刻失神。
　　
　　酒吧里那么多美女，個個兒衣著光鮮，姿色不凡，在祁言眼中卻只是單一空洞的元素符號，而唯獨這人，干凈清冽，像一汪大海，沒人知道她有多深，多廣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