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淚腺不發(fā)達。
平素里不怎么哭,十一二歲的有一次摔斷了胳膊哭,去醫(yī)院里正骨打石膏也沒哭,幾個醫(yī)生都嘖嘖稱奇,說這個小姑娘性子真烈,真勇敢。
我不是勇敢,我是愛逞強,不愛在別人面前流眼淚。
但現(xiàn)在這里沒有別人,只有我和外婆。
可是我仍然沒有流眼淚。
外婆床底下的大冰塊冷的我上牙齒撞著下牙齒。
躺在床上的外婆瘦的脫了形,昨天中午我喂她喝銀耳湯,她還能跟我說出單音節(jié)的字:“甜?!?br/> 今天,她直挺挺地躺在這里,一個字都說不了了。
我不相信昨天還能喝下去一整晚銀耳湯的人現(xiàn)在忽然沒有了。
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唯一的親人。
沒有了。
我不想流淚。
我只想罵街。
賀一煬給我打電話,賤男兩個字在我的手機屏幕上跳躍。
我接起來不講話,他的聲音真刺耳,像泡沫摩擦在玻璃上的聲音:“小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他像個白癡一樣,我跟他講過了不要叫我小鹿。
我不適合一切小清新。
我整個人都是惡趣味,我三歲的時候他就應該知道。
因為那年我跟他剛認識,他七歲我三歲。
我把他引到花園的花房里,把他推進了糞桶。
然后我站在那里哈哈大笑,糞桶是干的,里面沒有糞,但是還是很臭,賀一煬一身臭烘烘的看著我傻笑。
小時候不懂事,后來大點了,覺得賀一煬是世界上最寵我的人。
再后來才知道,他不是寵我,是寵我的錢。
我坐在外婆的身邊,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人死了,一切都變得僵硬。
包括她臉上如同深深溝渠般的皺紋。
賀一煬的聲音仍然在話筒中呱噪:“小鹿,姑婆的遺體不見了,被人從殯儀館里偷走了,是不是你做的小鹿?是不是你?”
“你猜?!蔽覓斓袅穗娫?,順手扔進了外婆床下的冰桶里。
我不相信我外婆會好端端地心臟衰竭,我要給外婆尸檢。
我有一個法醫(yī)朋友,我從冰桶里掏出我的手機,但是已經成功廢掉了。
我出去找容衍問他借手機,他正在給白芷安打電話,我搶過來,白芷安在電話里哭的凄凄慘慘:“衍,我不知道小鹿為什么這樣做,我爹地報警了,我沒攔住,嗚嗚嗚嗚?!?br/> 小鹿?呵,剛才她咬牙切齒地喊我的名字的時候倒是蠻大聲。
我直接掛掉電話,容衍擰著眉頭,呵,他星辰一樣的眼眸已經蒙上了怒意了。
好看的人生氣都是好看的。
我就是特別想惹他生氣,因為我的心情實在是太糟糕了。
“借電話一用?!蔽议_始撥我法醫(yī)朋友的電話,但是我不記得電話號碼。
我正在冥思苦想電話號碼的時候,我聽見容衍在跟我說話:“警察在路上了?!?br/> “白芷安是不是傻,我都把她給放了,她告我綁票?”白芷安就算是個綠茶婊,也只是一個智商不怎么高的綠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