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凜看著她堅定的神情,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強。
水城凜想起,她剛進軍營的時候,還是個柔弱的小姑娘,但她從不求人。
軍營里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吃穿用度也極為苛刻,冰天雪地里,就算凍得嘴唇發(fā)紫,她寧愿死死咬住嘴唇,也不愿輕易說一句“冷”。
那是水城凜第一次見到連清。
八年前二月初三夜里,水越澤牽著一個嬌小的姑娘,走進軍營,對他說,這是連清,第一次來軍營,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照顧照顧。
連清那時候皮的很,表面上一副與世無爭,清純無害的模樣,實際上是個白切黑,就喜歡暗搓搓的憋著壞。
可他也實在想不通,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姐竟然會到軍營受這種苦。而連清也從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大小姐”的驕縱。
水城凜想起自己十二歲那年第一次來軍營,也是這樣的冷天。
他整天躲在營帳里,床上墊了三床棉被,身上蓋著四床棉被,還是覺得周身都在抗議著發(fā)顫。因此,他那段時間,完全活在連清那個“別人家的孩子”的陰影之下。
“辦正事呢,發(fā)什么愣?”連清一句話,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沒什么。”水城凜別過頭,“那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辦?”
“現(xiàn)在?”連清遲疑了一會兒,“先看看能在這間屋子里搜出什么線索來,我有預(yù)感,這個吳先生不是主謀,這背后還有一個人在操縱著一切?!?br/> 水城凜愣愣的看著她,一臉的不可置信。
連清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視線,揚起半邊眉,一根細長的食指墊起下巴,玩味的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想法???”
水城凜耷拉下他的俊臉:“你?省省吧。我又不是那個人……”
連清瞟了他一眼。
水城凜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飛快的岔開了話題:“那這個案子什么時候才能查完?”
連清正了正色:“快了?!?br/> “報告將軍,”一個小兵跑來,拿了一手的字畫和一個火盆,“只剩下這些字畫和這個盆了?!?br/> 連清接過,拿來翻了翻。
水城凜皺眉,不屑道:“這些東西能有什么用?”
小兵很尷尬:“……”
連清突然出聲:“有用?!?br/> 她把這疊字畫都一一攤開,因為眼神不太好,得湊到畫前看。
她瞇著眼,連帶著眉頭也輕輕促在一起,仔仔細細的將每一個落款處都核對了一遍,然后指著第一張字畫的落款,緩緩解釋道:“這些落款都是一樣的,‘月逐清’?!?br/> 然后指著落款旁邊的印章,對水城凜說,“這種印章熟悉嗎?”
水城凜湊前一看,覺得甚是熟悉。細細想來,突然恍然大悟,驚呼道,“這是……京兆尹的私???!”
連清神色凝重,將字畫收起來,穿過水城凜,掠起一陣風(fēng),“現(xiàn)在可以上報皇上了。派兩個人盯著丁榭,別讓他也死掉了。”
水城凜跟上去,吩咐手下準備回京了。
“又要入冬了。”
夜里驚起的晚霜,染白了一眾嬌嫩的草木,灰喇喇的耷著。
文逐月站在小竹舍的門前,裹著狐貍毛的絨毯,一張口,就漫起一輪一輪的白霧。
他對著天邊,悠然的彎起眼簾。
馬上就要見面了,你還會記得我嗎?清兒……
“篤篤——”文逐月快步走到門前。
“篤篤——”聲音又響起來。
正當(dāng)他準備把門鎖上,就聽見一聲虛弱的呼喚,“我是連清。”
文逐月當(dāng)即丟了鎖,打開門,連清撲通一下,掉在了他的懷里。
他二話不說,抱起連清走進了里屋。
連清的左腹部插著半截箭頭,血水汩汩往外涌,她面色慘白,有點失血過多,既然能撐到來找他,意識還算清醒,應(yīng)該無甚大礙。
文逐月將她輕輕放在床上,拿來繃帶和金瘡藥,要動手解開她的衣服,手就被按住了,連清有些口齒不清的念道:“林花澗,水城凜被包圍了……”
文逐月眼睛抖動了一下,溫聲道:“我知道了,我先幫你上藥。躺好,乖?!?br/> 連清此時已經(jīng)暈厥了,沒有聽到文逐月說的話。
文逐月幫連清上好藥后,拉過旁邊的被子,輕輕給她掖好后,走到窗欞前,在空中放飛了一只信鴿。
這時,兩個黑衣人落在文逐月身后,單膝跪下,抱拳道:“主人?!?br/> 文逐月看著窗外,聲色不帶一絲溫度:“去林花澗救人,然后查一下是誰干的。”
“是?!眱蓚€黑衣人嗖的一聲,不見了蹤影。
文逐月走回到床前,在連清的額頭處探了探,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有發(fā)熱。”
他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連清的手,好涼。
文逐月走到前屋,將火爐端過來,放到床前,覺得這火不夠紅,想了會兒,又往里面加了一些銀碳。
屋子里的溫度漸漸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