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德諾又道:“當(dāng)時我問師父:‘林家這辟邪劍法威力很大么?青城派為甚么這樣用心修習(xí)?’師父不答,閉眼沉思半晌,才道:‘德諾,你入我門之前,已在江湖上闖蕩多年,可曾聽得武林之中,對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的武功,如何評論?’我道:‘武林中朋友們說,林震南手面闊,交朋友夠義氣,大家都買他的帳,不去動他的鏢。至于手底下真實功夫怎樣,我不大清楚?!瘞煾傅溃骸橇?!福威鏢局這些年來興旺發(fā)達(dá),倒是江湖上朋友給面子的居多。你可曾聽說,余觀主的師父長青子少年之時,曾栽在林遠(yuǎn)圖的辟邪劍下?’我道:‘林……林遠(yuǎn)圖?是林震南的父親?’師父道:‘不,林遠(yuǎn)圖是林震南的祖父,福威鏢局是他一手創(chuàng)辦的。當(dāng)年林遠(yuǎn)圖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開創(chuàng)鏢局,當(dāng)真是打遍黑道無敵手。其時白道上英雄見他太過威風(fēng),也有去找他比試武藝的,長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劍法下輸了幾招?!业溃骸绱苏f來,辟邪劍法果然是厲害得很了?’師父道:‘長青子輸招之事,雙方都守口如瓶,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長青子前輩和你師祖是好朋友,曾對你師祖說起過,他自認(rèn)這是他畢生的奇恥大辱,但自忖敵不過林遠(yuǎn)圖,此仇終于難報。你師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劍法,想助他找出這劍法中的破綻,然而這七十二路劍法看似平平無奇,中間卻藏有許多旁人猜測不透的奧妙,突然之間會變得迅速無比。兩人鉆研了數(shù)月,一直沒破解的把握。那時我剛?cè)霂熼T,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在旁斟茶侍候,看得熟了,你一試演,便知道這是辟邪劍法。唉,歲月如流,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绷制街员磺喑桥傻茏哟虻煤翢o招架之功,對家傳武功早已信心全失,只盼另投明師,再報此仇,此刻聽得勞德諾說起自己曾祖林遠(yuǎn)圖的威風(fēng),不由得精神大振,心道:“原來我家的辟邪劍法果然非同小可,當(dāng)年青城派和華山派的首腦人物尚且敵不過。然則爹爹怎么又斗不過青城派的后生小子?多半是爹爹沒學(xué)到這劍法的奧妙厲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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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勞德諾道:“我問師父:‘長青子前輩后來報了此仇沒有?’師父道:‘比武輸招,其實也算不得是甚么仇怨。何況那時候林遠(yuǎn)圖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眾所欽服的前輩英雄,長青子卻是個剛出道的小道士。后生小子輸在前輩手下,又算得了甚么?你師祖勸解了他一番,此事也不再提了。后來長青子在三十六歲上便即逝世,說不定心中放不開此事,以此郁郁而終。事隔數(shù)十年,余滄海忽然率領(lǐng)群弟子一起練那辟邪劍法,那是甚么緣故?德諾,你想那是甚么緣故?’“我說:‘瞧著松風(fēng)觀中眾人練劍情形,人人神色鄭重,難道余觀主是要大舉去找福威鏢局的晦氣,以報上代之仇?’師父點(diǎn)頭道:‘我也這么想。長青子胸襟極狹,自視又高,輸在林遠(yuǎn)圖劍底這件事,一定令他耿耿于懷,多半臨死時對余滄海有甚么遺命。林遠(yuǎn)圖比長青子先死,余滄海要報師仇,只有去找林遠(yuǎn)圖的兒子林仲雄,但不知如何,直挨到今日才動手。余滄海城府甚深,謀定后動,這一次青城派與福威鏢局可要有一場大斗了?!拔覇枎煾福骸憷先思铱磥?,這場爭斗誰勝誰敗?’師父笑道:‘余滄海的武功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造詣已在長青子之上。林震南的功夫外人雖不知底細(xì),卻多半及不上乃祖。一進(jìn)一退,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鏢局在明,還沒動上手,福威鏢局已輸了七成。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訊息,邀得洛陽金刀王元霸相助,那么還可斗上一斗。德諾,你想不想去瞧瞧熱鬧?’我自是欣然奉命。師父便教了我?guī)渍星喑桥傻牡靡鈩Ψ?,以作防身之用?!标懘笥械溃骸斑祝瑤煾冈醯貢骨喑桥蓜Ψ??啊,是了,?dāng)年長青子跟咱們祖師爺爺拆招,要用青城派劍法對付辟邪劍法,師父在旁邊都見到了?!?br/> ?
??勞德諾道:“六師弟,師父他老人家武功的來歷,咱們做弟子的不必多加推測。師父又命我不可和眾同門說起,以免泄露了風(fēng)聲。但小師妹畢竟機(jī)靈,卻給她探知訊息,纏著師父許她和我同行。我二人喬扮改裝,假作在福州城外賣酒,每日到福威鏢局去察看動靜。別的沒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兒子林平之練劍。小師妹瞧得直搖頭,跟我說:‘這哪里是辟邪劍法了?這是邪辟劍法,邪魔一到,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遠(yuǎn)避?!痹谌A山群弟子哄笑聲中,林平之滿臉通紅,羞愧得無地自容,尋思:“原來他二人早就到我局中來窺看多次,我們卻毫不知覺,也真算得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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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德諾續(xù)道:“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幾天,青城派的弟子們就陸續(xù)到了。最先來的是方人智和于人豪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鏢局中踹盤子,我和小師妹怕撞見他們,就沒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師妹開設(shè)的大寶號來光顧,小師妹只好送酒給他們喝了。當(dāng)時我們還擔(dān)心是給他瞧破了,故意上門來點(diǎn)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是全然蒙在鼓里。這紈褲弟子甚么也不懂,跟白癡也差不了甚么。便在那時,青城派中兩個最不成話的余人彥和賈人達(dá),也到我們大寶號來光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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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有鼓掌道:“二師哥,你和小師妹開設(shè)的大寶號,當(dāng)真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dá)三江。你們在福建可發(fā)了大財哪!”那少女笑道:“那還用說么?二師哥早成了大財主,我托他大老板的福,可也撈了不少油水?!北娙吮M皆大笑。勞德諾笑道:“別瞧那林少鏢頭武功稀松平常,給咱們小師妹做徒兒也還不配,倒是頗有骨氣。余滄海那不成材的小兒了余人彥瞎了眼睛,向小師妹動手動腳,口出調(diào)笑之言,那林公子居然伸手來抱打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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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又是慚愧,又是憤怒,尋思:“原來青城派處心積慮,向我鏢局動手,是為了報上代敗劍之辱。來到福州的其實遠(yuǎn)不止方人智等四人。我殺不殺余人彥,可說毫不相干。”他心緒煩擾,勞德諾述說他如何殺死余人彥,就沒怎么聽進(jìn)耳去,但聽得勞德諾一面說,眾人一面笑,顯是譏笑他武功甚低,所使招數(shù)全不成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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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勞德諾又道:“當(dāng)天晚上,我和小師妹又上福威鏢局去察看,只見余觀主率領(lǐng)了侯人英、洪人雄等十多個大弟子都已到了。我們怕給青城派的人發(fā)覺,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瞧熱鬧,眼見他們將局中的鏢頭和趟子手一個個殺了,鏢局派出去求援的眾鏢頭,也都給他們治死了,一具具尸首都送了回來,下的手可也真狠毒。當(dāng)時我想,青城派上代長青子和林遠(yuǎn)圖比劍而敗,余觀主要報此仇,只須去和林震南父子比劍,勝了他們,也就是了,卻何以下手如此狠毒?那定是為了給余人彥報仇。可是他們偏偏放過了林震南夫妻和林平之三人不殺,只是將他們逼出鏢局。林家三口和鏢局人眾前腳出了鏢局,余觀主后腳就進(jìn)去,大模大樣的往大廳正中太師椅上一坐,這福威鏢局算是教他青城派給占了啦?!?br/> ?
??陸大有道:“他青城派想接手開鏢局了,余滄海要做總鏢頭!”眾人都是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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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德諾道:“林家三口喬裝改扮,青城派早就瞧在眼里,方人智、于人豪、賈人達(dá)三人奉命追蹤擒拿。小師妹定要跟著去瞧熱鬧,于是我們兩個又跟在方人智他們后面。到了福州城南山里的一家小飯鋪中,方人智、于人豪、賈人達(dá)三個露臉出來,將林家三口都擒住了。小師妹說:‘林公子所以殺余人彥,是由我身上而起,咱們可不能見死不救。’我極力勸阻,說道咱們一出手,必定傷了青城、華山兩家的和氣,何況余觀主便在福州,我二人別要鬧個灰頭土臉?!标懘笥械溃骸岸煾缟狭藥讱q年紀(jì),做事自然把細(xì)穩(wěn)重,那豈不掃了小師妹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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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德諾笑道:“小師妹興致勃勃,二師哥便要掃她的興,可也掃不掉。當(dāng)下小師妹先到灶間中去,將那賈人達(dá)打得頭破血流,哇哇大叫,引開了方于二人,她又繞到前面去救了林公子,放他逃生?!标懘笥信氖值溃骸懊顦O,妙極!我知道啦,小師妹可不是為了救那姓林的小子。她心中卻另有一番用意。很好,很好?!蹦巧倥溃骸拔伊碛猩趺从靡猓磕阌謥砗f八道?!标懘笥械溃骸拔覟榱饲喑桥啥煾傅墓髯樱熋眯闹袣獠贿^,因此去揍青城派的人,為我出氣,多謝啦……”說著站起身來,向那少女深深一揖。那少女噗哧一笑,還了一禮,笑道:“六猴兒師哥不用多禮?!蹦鞘帜盟惚P的人笑道:“小師妹揍青城弟子,確是為人出氣。是不是為你,那可大有研究。挨師父棍子的,不見得只你六猴兒一個?!眲诘轮Z笑道:“這一次六師弟說得對了,小師妹揍那賈人達(dá),確是為了給六師弟出氣,日后師父問起來,她也是這么說?!标懘笥羞B連搖手,說道:“這……這個人情我可不敢領(lǐng),別拉在我身上,教我再挨十下八下棍子?!蹦歉邆€兒問道:“那方人智和于人豪沒追來嗎?”那少女道:“怎么沒追?可是二師哥學(xué)過青城派的劍法,只一招‘鴻飛冥冥’,便將他二人的長劍絞得飛上了天。只可惜二師哥當(dāng)時用黑布蒙上了臉,方于二人到這時也不知是敗在我華山派手下?!眲诘轮Z道:“不知道最好,否則可又有老大一場風(fēng)波。倘若只憑真實功夫,我也未必斗得過方于二人,只是我突然使出青城派劍法來,攻的又是他們劍法中的破綻,他哥兒倆大吃一驚,就這么著,咱們又占了一次上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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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弟子紛紛議論,都說大師哥知道了這回事后,定然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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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雨聲如酒豆一般,越下越大。只見一副餛飩擔(dān)從雨中挑來,到得茶館屋檐下,歇下來躲雨。賣餛飩的老人篤篤篤敲著竹片,鍋中水氣熱騰騰的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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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群弟子早就餓了,見到餛飩擔(dān),都臉現(xiàn)喜色。陸大有叫道:“喂,給咱們煮九碗餛飩,另加雞蛋?!蹦抢先藨?yīng)道:“是!是!”揭開鍋蓋,將餛飩拋入熱湯中,過不多時,便煮好了五碗,熱烘烘的端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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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有倒很守規(guī)矩,第一碗先給二師兄勞德諾,第二碗給三師兄梁發(fā),以下依次奉給四師兄施戴子,五師兄高根明,第五碗本該他自己吃的,他端起放在那少女面前,說道:“小師妹,你先吃?!蹦巧倥恢焙退f笑,叫他六猴兒,但見他端過餛飩,卻站了起來,說道:“多謝師哥。”林平之在旁偷眼相瞧,心想多半他們師門規(guī)矩甚嚴(yán),平時雖可說笑,卻不能廢了長幼的規(guī)矩。勞德諾等都吃了起來,那少女卻等陸大有及其他幾個師兄都有了餛飩,這才同吃。梁發(fā)問道:“二師哥,你剛才說到余觀主占了福威鏢局,后來怎樣?”勞德諾道:“小師妹救了林少鏢頭后,本想暗中掇著方人智他們,俟機(jī)再將林震南夫婦救出。我勸她說:余人彥當(dāng)日對你無禮,林少鏢頭仗義出手,你感他的情,救他一命,已足以報答。青城派與福威鏢局是上代結(jié)下的怨仇,咱們又何必插手?小師妹依了。當(dāng)下咱二人又回到福州城,只見十余名青城弟子在福威鏢局前前后后嚴(yán)密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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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就奇了。鏢局中眾人早就一哄而散,連林震南夫婦也走了,青城派還忌憚甚么?我和小師妹猜不透其中緣由,好奇心起,便想去查看。我們想青城弟子守得如此把細(xì),夜里進(jìn)去可不太容易,傍晚時分,便在他們換班吃飯之時,閃進(jìn)菜園子躲了起來?!耙贿M(jìn)鏢局,只見許多青城弟子到處翻箱倒篋,鉆墻挖壁,幾乎將偌大一座福威鏢局從頭至尾都翻了一個身。鏢局中自有不少來不及攜去的金銀財寶,但這些人找到后隨手放在一旁,并不如何重視。我當(dāng)時便想:他們是在找尋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那是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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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個華山弟子齊聲道:“辟邪劍法的劍譜!”勞德諾道:“不錯,我和小師妹也這么想。瞧這模樣,顯然他們占了福威鏢局之后,便即大抄而特抄。眼見他們忙得滿頭大汗,擺明了是勞而無功?!?br/> ?
??陸大有問道:“后來他們抄到了沒有?”勞德諾道:“我和小師妹都想看個水落石出,但青城派這些人東找西抄,連茅廁也不放過,我和小師妹實在無處可躲,只好溜走了。”五弟子高根明道:“二師哥,這次余滄海親自出馬,你看是不是有點(diǎn)兒小題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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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德諾道:“余觀主的師父曾敗在林遠(yuǎn)圖的辟邪劍下,到底林震南是不肖子孫,還是強(qiáng)爺勝祖,外人不知虛實。余觀主如果單派幾名弟子來找回這個梁子,未免過于托大,他親自出馬,事先又督率眾弟子練劍,有備而發(fā),倒也不算小題大作。不過我瞧他的神情,此番來到福州,報仇倒是次要,主旨卻是在得那部劍譜?!彼牡茏邮┐髯拥溃骸岸煾?,你在松風(fēng)觀中見到他們齊練辟邪劍法,這路劍法既然會使了,又何必再去找尋這劍法的劍譜?說不定是找別的東西?!?br/> ?
??勞德諾搖頭道:“不會。以余觀主這等高人,除了武功秘訣之外,世上更有甚么是他志在必得之物?后來在江西玉山,我和小師妹又見到他們一次。聽到余觀主在查問從浙江、廣東各地趕去報訊的弟子,問他們有沒有找到那東西,神色焦慮,看來大家都沒找到?!?br/> ?
??施戴子仍是不解,搔頭道:“他們明明會使這路劍法,又去找這劍譜作甚?真是奇哉怪也!”勞德諾道:“四弟你倒想想,林遠(yuǎn)圖當(dāng)年既能打敗長青子,劍法自是極高明的了。可是長青子當(dāng)時記在心中而傳下來的辟邪劍法固然平平無奇,而余觀主今日親眼目睹,林氏父子的武功更殊不足道。這中間一定有甚么不對頭的了?!笔┐髯訂柕溃骸吧趺床粚︻^?”勞德諾道:“那自然是林家的辟邪劍法之中,另有一套訣竅,劍法招式雖然不過如此,威力卻極強(qiáng)大,這套訣竅,林震南就沒學(xué)到?!笔┐髯酉肓艘粫?,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不過劍法口訣,都是師父親口傳授的。林遠(yuǎn)圖死了幾十年啦,便是找到他的棺材,翻出他死尸來,也沒用了?!?br/> ?
??勞德諾道:“本派的劍訣是師徒口傳,不落文字,別家別派的武功卻未必都這樣?!?br/> ?
??施戴子道:“二師哥,我還是不明白。倘若在從前,他們要找辟邪劍法的秘訣是有道理的,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要勝過辟邪劍法,自須明白其中的竅訣所在??墒茄巯虑喑桥蓪⒘终鹉戏驄D都給捉了去,福威鏢局總局分局,也一古腦兒給他們挑得一干二凈,還有甚么仇沒報?就算辟邪劍法之中真有秘訣,他們找了來又干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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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德諾道:“四弟,青城派的武功,比之咱們五岳劍派怎么樣?”施戴子道:“我不知道?!边^了一會,又道:“恐怕不及罷?”勞德諾道:“是了??峙掠兴患?。你想,余觀主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豈不想在武林中揚(yáng)眉吐氣,出人頭地?要是林家的確另有秘訣,能將招數(shù)平平的辟邪劍法變得威力奇大,那么將這秘訣用在青城劍法之上,卻又如何?”旋戴子呆了半晌,突然伸掌在桌上大力一拍,站起身來,叫道:“這才明白了!原來余滄海要青城劍法在武林之中無人能敵!”便在此時,只聽得街上腳步聲響,有一群人奔來,落足輕捷,顯是武林中人。眾人轉(zhuǎn)頭向街外望去,只見急雨之中有十余人迅速過來。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時,看清楚原來是一群尼姑。當(dāng)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館前一站,大聲喝道:“令狐沖,出來!”勞德諾等一見此人,都認(rèn)得這老尼姑道號定逸,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門定閑師太的師妹,不但在恒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誰都忌憚她三分,當(dāng)即站起,一齊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勞德諾朗聲說道:“參見師叔?!倍ㄒ輲熖酃庠诒娙四樕下舆^,粗聲粗氣的叫道:“令狐沖躲到哪里去啦?快給我滾出來。”聲音比男子漢還粗豪幾分。勞德諾道:“啟稟師叔,令狐師兄不在這兒。弟子等一直在此相候,他尚未到來?!?br/> ?
??林平之尋思:“原來他們說了半天的大師哥名叫令狐沖。此人也真多事,不知怎地,卻又得罪這老尼姑了?!倍ㄒ菽抗庠诓桊^中一掃,目光射到那少女臉上時,說道:“你是靈珊么?怎地裝扮成這副怪相嚇人?”那少女笑道:“有惡人要和我為難,只好裝扮了避他一避?!?br/> ?
??定逸哼了一聲,說道:“你華山派的門規(guī)越來越松了,你爹爹老是縱容弟子,在外面胡鬧,此間事情一了,我親自上華山來評這個理?!膘`珊急道:“師叔,你可千萬別去。大師哥最近挨了爹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動。你去跟爹爹一說,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么?”定逸道:“這畜生打死得愈早愈好。靈珊,你也來當(dāng)面跟我撒謊!甚么令狐沖路也走不動?他走不動路,怎地會將我的小徒兒擄了去?”她此言一出,華山群弟子盡皆失色。靈珊急得幾乎哭了出來,忙道:“師叔,不會的!大師哥再膽大妄為,也決計不敢冒犯貴派的師姊。定是有人造謠,在師叔面前挑撥。”定逸大聲道:“你還要賴?儀光,泰山派的人跟你說甚么來?”一個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說道:“泰山派的師兄們說,天松道長在衡陽城中,親眼見到令狐沖師兄,和儀琳師妹一起在一家酒樓上飲酒。那酒樓叫做么回雁樓。儀琳師妹顯然是受了令狐沖師兄的挾持,不敢不飲,神情……神情甚是苦惱。跟他二人在一起飲酒的,還有那個……那個……無惡不作的田……田伯光?!倍ㄒ菰缫阎来耸?,此刻第二次聽到,仍是一般的暴怒,伸掌在桌上重重拍落,兩只餛飩碗跳將起來,嗆啷啷數(shù)聲,在地下跌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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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群弟子個個神色十分尷尬。靈珊只急得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顫聲道:“他們定是撒謊,又不然……又不然,是天松師叔看錯了人。”定逸大聲道:“泰山派天松道人是甚么人,怎會看錯了人?又怎會胡說八道?令狐沖這畜生,居然去和田伯光這等惡徒為伍,墮落得還成甚么樣子?你們師父就算護(hù)犢不理,我可不能輕饒。這萬里獨(dú)行田伯光貽害江湖,老尼非為天下除此大害不可。只是我得到訊息趕去時,田伯光和令狐沖卻已挾制了儀琳去啦!我……我……到處找他們不到……”她說到后來,聲音已甚為嘶啞,連連頓足,嘆道:“唉,儀琳這孩子,儀琳這孩子!”華山派眾弟子心頭怦怦亂跳,均想:“大師哥拉了恒山派門下的尼姑到酒樓飲酒,敗壞出家人的清譽(yù),已然大違門規(guī),再和田伯光這等人交結(jié),那更是糟之透頂了?!备袅肆季?,勞德諾才道:“師叔,只怕令狐師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并無交結(jié)。令狐師兄這幾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干事,作不得準(zhǔn)……”定逸怒道:“酒醉三分醒,這么大一個人,連是非好歹也不分么?”勞德諾道:“是,是!只不知令狐師兄到了何處,師侄等急盼找到他,責(zé)以大義,先來向師叔磕頭謝罪,再行稟告我?guī)煾?,重重?zé)罰?!?br/> ?
??定逸怒道:“我來替你們管師兄的嗎?”突然伸手,抓住了靈珊的手腕。靈珊腕上便如套上一個鐵箍,“啊”的一聲,驚叫出來,顫聲道:“師……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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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逸喝道:“你們?nèi)A山派擄了我儀琳去。我也擄你們?nèi)A山派一個女弟子作抵。你們把我儀琳放出來還我,我便也放了靈珊!”一轉(zhuǎn)身,拉了她便走。靈珊只覺上半身一片酸麻,身不由主,跌跌撞撞的跟著她走到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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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德諾和梁發(fā)同時搶上,攔在定逸師太面前。勞德諾躬身道:“師叔,我大師兄得罪了師叔,難怪師叔生氣。只是這件事的確跟小師妹無關(guān),還請師叔高抬貴手?!倍ㄒ莺鹊溃骸昂?,我就高抬貴手!”右臂抬起,橫掠了出去。勞德諾和梁發(fā)只覺一股極強(qiáng)的勁風(fēng)逼將過來,氣為之閉,身不由主的向后直飛了出去。勞德諾背脊撞在茶館對面一家店鋪的門板之上,喀喇一聲,將門板撞斷了兩塊。梁發(fā)卻向那餛飩擔(dān)飛了過去。眼見他勢將把餛飩擔(dān)撞翻,鍋中滾水濺得滿身都是,非受重傷不可。那賣餛飩的老人伸出左手,在梁發(fā)背上一托,梁發(fā)登時平平穩(wěn)穩(wěn)的站定。定逸師太回過頭來,向那賣餛飩的老人瞪了一眼,說道:“原來是你!”那老人笑道:“不錯,是我!師太的脾氣也忒大了些?!倍ㄒ莸溃骸澳愎艿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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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時,街頭有兩個人張著油紙雨傘,提著燈籠,快步奔來,叫道:“這位是恒山派的神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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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逸道:“不敢,恒山定逸在此。尊駕是誰?”那二人奔到臨近,只見他們手中所提燈籠上都寫著“劉府”兩個紅字。當(dāng)先一人道:“晚輩奉敝業(yè)師之命,邀請定逸師伯和眾位師姊,同到敝處奉齋。晚輩未得眾位來到衡山的訊息,不曾出城遠(yuǎn)迎,恕罪恕罪?!闭f著便躬身行禮。定逸道:“不須多禮。兩位是劉三爺?shù)牡茏訂??”那人道:“是。晚輩向大年,這是我?guī)煹苊诪榱x,向師伯請安?!闭f著和米為義二人又恭恭敬敬的行禮。定逸見向米二人執(zhí)禮甚恭,說道:“好,我們正要到府上拜訪劉三爺?!?br/> ?
??向大年向著梁發(fā)等道:“這幾位是?”梁發(fā)道:“在下華山派梁發(fā)。”向大年歡然道:“原來是華山派梁三哥,久慕英名,請各位同到敝舍。我?guī)煾竾诟牢覀兊教幱痈髀酚⑿酆脻h,實因來的人多,簡慢之極,得罪了朋友,各位請罷?!眲诘轮Z走將過來,說道:“我們本想會齊大師哥后,同來向劉三師叔請安道賀?!毕虼竽甑溃骸斑@位想必是勞二哥了。我?guī)煾赋H辗Q道華山派岳師伯座下眾位師兄英雄了得,令狐師兄更是杰出的英才。令狐師兄既然未到,眾位先去也是一樣?!眲诘轮Z心想:“小師妹給定逸師叔拉了去,看樣子是不肯放的了,我們只有陪她一起去?!北愕溃骸按驍_了?!毕虼竽甑溃骸氨娢粍诓絹淼胶馍剑鞘墙o我們臉上貼金,怎么還說這些客氣話?請!請!”定逸指著那賣餛飩的人道:“這一位你也請么?”向大年朝那老人瞧了一會,突然有悟,躬身道:“原來雁蕩山何師伯到了,真是失禮,請,請何師伯駕臨敝舍?!彼碌竭@賣餛飩的老人是浙南雁蕩山高手何三七。此人自幼以賣餛飩為生,學(xué)成武功后,仍是挑著副餛飩擔(dān)游行江湖,這副餛飩擔(dān)可是他的標(biāo)記。他雖一身武功,但自甘淡泊,以小本生意過活,武林中人說起來都是好生相敬。天下市巷中賣餛飩的何止千萬,但既賣餛飩而又是武林中人,那自是非何三七不可了。何三七哈哈一笑,說道:“正要打擾。”將桌上的餛飩碗收拾了。勞德諾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何前輩莫怪?!焙稳咝Φ溃骸安还?,不怪。你們來光顧我餛飩,是我衣食父母,何怪之有?九碗餛飩,十文錢一碗,一共九十文?!闭f著伸出了左掌。勞德諾好生尷尬,不知何三七是否開玩笑。定逸道:“吃了餛飩就給錢啊,何三七又沒說請客?!焙稳咝Φ溃骸笆前?,小本生意,現(xiàn)銀交易,至親好友,賒欠免問?!眲诘轮Z道:“是,是!”卻也不敢多給,數(shù)了九十文銅錢,雙手恭恭敬敬的奉上。何三七收了,轉(zhuǎn)身向定逸伸出手來,說道:“你打碎了我兩只餛飩碗,兩只調(diào)羹,一共十四文,賠來?!倍ㄒ菀恍?,道:“小氣鬼,連出家人也要訛詐。儀光,賠了給他?!眱x光數(shù)了十四文,也是雙手奉上。何三七接過,丟入餛飩擔(dān)旁直豎的竹筒之中,挑起擔(dān)子,道:“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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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大年向茶博士道:“這里的茶錢,回頭再算,都記在劉三爺帳上?!蹦遣璨┦啃Φ溃骸肮?,是劉三爺?shù)目腿耍?,我們請也請不到,哈,還算甚么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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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大年將帶來的雨傘分給眾賓,當(dāng)先領(lǐng)路。定逸拉著那華山派的少女靈珊,和何三七并肩而行。恒山派和華山派群弟子跟在后面。林平之心想:“我就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且看是否能混進(jìn)劉正風(fēng)的家里。”眼見眾人轉(zhuǎn)過了街角,便即起身走到街角,見眾人向北行去,于是在大雨下挨著屋檐下走去。過了三條長街,只見左首一座大宅,門口點(diǎn)著四盞大燈籠,十余人手執(zhí)火把,有的張著雨傘,正忙著迎客。定逸、何三七等一行人進(jìn)去后,又有好多賓客從長街兩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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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大著膽子,走到門口。這時正有兩批江湖豪客由劉門弟子迎著進(jìn)門,林平之一言不發(fā)的跟了進(jìn)去。迎賓的只道他也是賀客,笑臉迎人,道:“請進(jìn),奉茶?!碧みM(jìn)大廳,只聽得人聲喧嘩,二百余人分坐各處,分別談笑。林平之心中一定,尋思:“這里這么多人,誰也不會來留心我,只須找到青城派的那些惡徒,便能查知我爹爹媽媽的所在了。”當(dāng)下在廳角暗處一張小桌旁坐下,不久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點(diǎn)、熱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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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眼打量,見恒山群尼圍坐在左側(cè)一桌,華山群弟子圍坐在其旁另一桌,那少女靈珊也坐在那里,看來定逸已放開了她。但定逸和何三七卻不在其內(nèi)。林平之一桌一桌瞧過去,突然間心中一震,胸口熱血上涌,只見方人智、于人豪二人和一群人圍坐在兩張桌旁,顯然都是青城派的弟子,但他父親和母親卻不在其間,不知給他們囚禁在何處。林平之又悲又怒,又是擔(dān)心,深恐父母已遭了毒手,只想坐到附近的座位去,偷聽他們說話,但轉(zhuǎn)念又想,好容易混到了這里,倘若稍有輕舉妄動,給方人智他們瞧出了破綻,不但全功盡棄,且有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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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忽然門口一陣騷動,幾名青衣漢子抬著兩塊門板,匆匆進(jìn)來。門板上臥著兩人,身上蓋著白布,布上都是鮮血。廳上眾人一見,都搶近去看。聽得有人說道:“是泰山派的!”“泰山派的天松道人受了重傷,還有一個是誰?”“是泰山掌門天門道人的弟子,姓遲的,死了嗎?”“死了,你看這一刀從前胸砍到后背,那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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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喧擾聲中,一死一傷二人都抬了后廳,便有許多人跟著進(jìn)去。廳上眾人紛紛議論:“天松道人是泰山派的好手,有誰這樣大膽,居然將他砍得重傷?”“能將天松道人砍傷,自然是武功比他更高的好手。藝高人膽大,便沒甚么希奇!”大廳上眾人議論紛紛之中,向大年匆匆出來,走到華山群弟子圍坐的席上,向勞德諾道:“勞師兄,我?guī)煾赣姓??!眲诘轮Z應(yīng)道:“是!”站起身來,隨著他走向內(nèi)室,穿過一條長廊,來到一座花廳之中。只見上首五張?zhí)珟熞尾⒘?,四張倒是空的,只有靠東一張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紅臉道人,勞德諾知道這五張?zhí)珟熞问菫槲逶绖ε傻奈逦徽崎T人而設(shè),嵩山、恒山、華山、衡山四劍派掌門人都沒到,那紅臉道人是泰山派的掌門天門道人。兩旁坐者十九位武林前輩,恒山派定逸師太,青城派余滄海,浙南雁蕩山何三七都在其內(nèi)。下首主位坐著個身穿醬色繭綢袍子、矮矮胖胖、猶如財主模樣的中年人,正是主人劉正風(fēng)。勞德諾先向主人劉正風(fēng)行禮,再向天門道人拜倒,說道:“華山弟子勞德諾,叩見天門師伯?!?br/> ?
??那天門道人滿臉煞氣,似是心中郁積著極大的憤怒要爆炸出來,左手在太師椅的靠手上重重一拍,喝道:“令狐沖呢?”他這一句話聲音極響,當(dāng)真便如半空中打了個霹靂。大廳上眾人遠(yuǎn)遠(yuǎn)聽到他這聲暴喝,盡皆聳然動容。那少女靈珊驚道:“三師哥,他們又在找大師哥啦?!绷喊l(fā)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說話,過了一會,低聲道:“大家定些!大廳上各路英雄畢集,別讓人小覷了我華山派?!绷制街南耄骸八麄冇衷谡伊詈鼪_啦。這個令狐老兒,闖下的亂子也真不少?!?br/> ?
??勞德諾被天門道人這一聲積怒凝氣的大喝震得耳中嗡嗡作響,在地下跪了片刻,才站起來,說道:“啟稟師伯,令狐師兄和晚輩一行人在衡陽分手,約定在衡山城相會,同到劉師叔府上來道賀。他今天如果不到,料想明日定會來了?!碧扉T道人怒道:“他還敢來?他還敢來?令狐沖是你華山派的掌門大弟子,總算是名門正派的人物。他居然去跟那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采花大盜田伯光混在一起,到底干甚么了?”勞德諾道:“據(jù)弟子所知,大師哥和田伯光素不相識。大師哥平日就愛喝上三杯,多半不知對方便是田伯光,無意間跟他湊在一起喝酒了。”天門道人一頓足,站起身來,怒道:“你還在胡說八道,給令狐沖這狗崽子強(qiáng)辯。天松師弟,你……你說給他聽,你怎么受的傷?令狐沖識不識得田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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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塊門板停在西首地下,一塊極上躺的是一具死尸,另一塊上臥著個長須道人,臉色慘白,胡須上染滿了鮮血,低聲道:“今兒早上……我……我和遲師侄在衡陽……回雁……回雁樓頭,見到令狐沖……還有田伯光和一個小尼姑……”說到這里,已喘不過氣來。劉正風(fēng)道:“天松道兄,你不用再復(fù)述了,我將你剛才說過的話,跟他說便了?!鞭D(zhuǎn)頭向勞德諾道:“勞賢侄,你和令狐賢侄眾位同門遠(yuǎn)道光臨,來向我道賀,我對岳師兄和諸位賢侄的盛情感激之至。只不知令狐賢侄如何跟田伯光那廝結(jié)識上了,咱們須得查明真相,倘若真是令狐賢侄的不是,咱們五岳劍派本是一家,自當(dāng)好好勸他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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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門道人怒道:“甚么好好勸他!清理門戶,取其首級!”劉正風(fēng)道:“岳師兄向來門規(guī)極嚴(yán)。在江湖上華山派向來是一等一的聲譽(yù),只是這次令狐賢侄卻也太過分了些?!碧扉T道人怒道:“你還稱他‘賢侄’?賢,賢,賢,賢他個屁!”他一句話出口,便覺在定逸師太這女尼之前吐言不雅,未免有失自己一派大宗師的身分,但說也說了,已無法收回,“波”的一聲,怒氣沖沖的重重噓了口氣,坐入椅中。勞德諾道:“劉師叔,此事到底真相如何,還請師叔賜告?!眲⒄L(fēng)道:“適才天松道兄說道:今日大清早,他和天門道兄的弟子遲百城賢侄上衡陽回雁樓喝酒,上得酒樓,便見到三個人坐在樓上大吃大喝。這三個人,便是淫賊田伯光,令狐師侄,以及定逸師太的高足儀琳小師父了。天松道兄一見,便覺十分礙眼,這三人他本來都不認(rèn)得,只是從服色之上,得知一個是華山派弟子,一個是恒山派弟子。定逸師太莫惱,儀琳師侄被人強(qiáng)迫,身不由主,那是顯而易見的。天松道兄說,那田伯光是個三十來歲的華服男子,也不知此人是誰,后來聽令狐師侄說道:‘田兄,你雖輕功獨(dú)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華蓋運(yùn),輕功再高,卻也逃不了。’他既姓田,又說輕功獨(dú)步天下,自必是萬里獨(dú)行田伯光了。天松道兄是個嫉惡如仇之人,他見這三人同桌共飲,自是心頭火起。”勞德諾應(yīng)道:“是!”心想:“回雁樓頭,三人共飲,一個是惡名昭彰的淫賊,一個是出家的小尼姑,另一個卻是我們?nèi)A山派大弟子,確是不倫不類之至?!?br/> ?
??劉正風(fēng)道:“他接著聽那田伯光道:‘我田伯光獨(dú)往獨(dú)來,橫行天下,哪里能顧忌得這么多?這小尼姑嘛,反正咱們見也見到了,且讓她在這里陪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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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正風(fēng)說到這里,勞德諾向他瞧了一眼,又瞧瞧天松道人,臉上露出懷疑之色。劉正風(fēng)登時會意,說道:“天松道兄重傷之余,自沒說得這般清楚連貫,我給他補(bǔ)上一些,但大意不錯。天松道兄,是不是?”天松道:“正……正是,不錯,不……不錯!”劉正風(fēng)道:“當(dāng)時遲百城賢侄便忍耐不住,拍桌罵道:‘你是淫賊田伯光么?武林中人人都要?dú)⒛愣市模銋s在這里大言不慚,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拔出兵刃,上前動手,不幸竟給田伯光殺了。少年英雄,命喪奸人之手,實在可惜。天松道兄隨即上前,他俠義為懷,殺賊心切,斗了數(shù)百回合后,一不留神,竟給田伯光使卑鄙手段,在他胸口砍了一刀。其后令狐師侄卻仍和田伯光那淫賊一起坐著喝酒,未免有失我五岳劍派結(jié)盟的義氣。天門道兄所以著惱,便是為此。”天門道人怒道:“甚么五岳結(jié)盟的義氣,哼,哼!咱們學(xué)武之人,這是非之際,總得分個明白,和這樣一個淫賊……這樣一個淫賊……”氣得臉如巽血,似乎一叢長須中每一根都要豎將起來,忽聽得門外有人說道:“師父,弟子有事啟稟?!碧扉T道人聽得是徒兒聲音,便道:“進(jìn)來!甚么事?”一個三十來歲、英氣勃勃的漢子走了進(jìn)來,先向主人劉正風(fēng)行了一禮,又向其余眾前輩行禮,然后轉(zhuǎn)向天門道人說道:“師父,天柏師叔傳了訊息來,說道他率領(lǐng)本門弟子,在衡陽搜尋田伯光、令狐沖兩個淫賊,尚未見到蹤跡……”勞德諾聽他居然將自己大師哥也歸入“淫賊”之列,大感臉上無光,但大師哥確是和田伯光混在一起,又有甚么法子?只聽那泰山派弟子續(xù)道:“但在衡陽城外,卻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小腹上插著一柄長劍,那口劍是令狐沖那淫賊的……”天門道人急問:“死者是誰?”那人的眼光轉(zhuǎn)向余滄海,說道:“是余師叔門下的一位師兄,當(dāng)時我們都不識得,這尸首搬到了衡山城里之后,才有人識得,原來是羅人杰羅師兄……”余滄?!鞍 钡囊宦暎玖似饋?,驚道:“是人杰?尸首呢?”只聽得門外有人接口道:“在這里。”余滄海極沉得住氣,雖然乍聞噩耗,死者又是本門“英雄豪杰”四大弟子之一的羅人杰,卻仍然不動聲色,說道:“煩勞賢侄,將尸首抬了進(jìn)來?!遍T外有人應(yīng)道:“是!”兩個人抬著一塊門板,走了進(jìn)來。那兩人一個是衡山派弟子,一個是青城派弟子。只見門板上那尸體的腹部插著一柄利劍。這劍自死者小腹插入,斜刺而上。一柄三尺長劍,留在體外的不足一尺,顯然劍尖已插到了死者的咽喉,這等自下而上的狠辣招數(shù),武林中倒還真少見。余滄海喃喃的道:“令狐沖,哼,令狐沖,你……你好辣手?!蹦翘┥脚傻茏诱f道:“天柏師叔派人帶了訊來,說道他還在搜查兩名淫賊,最好這里的師伯、師叔們有一兩位前去相助。”定逸和余滄海齊聲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