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葉落盡,便是寒風颯颯,冬日已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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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炎二十五年十一月底,天寒地凍,冷風刺骨,可在鑒城去往共城的官道上,依然有著許多失去家園的百姓成群結(jié)隊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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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頂著寒風,赤著腳或套雙草鞋,踩在結(jié)著薄冰的路上,聽著懷中小兒或是饑餓或是寒冷而發(fā)出的啼哭,步履蹣跚地往共城走去。偶爾抬首看向天際,盼望著太陽能露露臉,讓這天氣稍稍暖和些,否則未死于刀槍亂箭下,卻會凍死餓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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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道的盡頭,那似與天相接的地方,走來一道人影時,餓得饑腸轆轆的難民不由停下腳步,看著那道纖塵不染的白影緩緩走近,所有人都不由以為那是自己餓得頭昏眼花而產(chǎn)生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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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冷暗沉,可那個人臉上卻有著溫柔和煦的微笑,仿佛三月的春陽,讓人看一眼便褪去了周身的疲憊與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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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個人將一個大大的包袱打開遞給為首的難民時,一陣食物的暖香頓時四溢開來,更讓那群饑寒交迫,瀕臨絕望的難民瞬間生出“這人是上蒼派來救我們的神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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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面是些熱燒餅,你們分著吃吧,暖暖肚?!蹦侨说穆曇羟逖艤睾?,帶著脈脈悲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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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神仙公子!謝謝神仙公子!”難民紛紛拜倒叩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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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燒餅對某些人來講,或許是不屑一顧之物,可是對此刻的他們來說,卻是救命之糧。這人果真是上天派來救贖他們的神仙,也只有神仙才會有這般不染紅塵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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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如此,在下一介凡人,并非神仙?!蹦侨藦澭銎鹈媲肮蛑膸孜焕先耍⒉患芍M他們一身的污垢與塵土,“都起來,那餅快趁熱吃吧?!?br/> ?
??難民們起身,全都萬分感激地看著他。然后便由領頭人將包袱里的燒餅分了下去,而拿到餅的人盡管又冷又餓,卻并不急著往嘴里塞,而是分給懷中的小孩子,遞給身旁的老人,而老人只是撕下一點點,然后又遞回兒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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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旁靜靜看著,眼中悲憐之色更濃,微微嘆息,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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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請等等!”難民中為首的人趕忙開口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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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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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人低首恭敬地問道:“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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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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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人再道:“今日蒙受公子大恩,無以為報,只求公子告之名姓,我等銘記在心,好日夜為公子祈福,以償大恩,以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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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嘆,道:“這位大哥快莫如此,此不過小事一樁?!?br/> ?
??領頭的人卻再三懇求,“請公子告之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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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目光掃過,見眾人皆望著他,終是輕聲道:“在下玉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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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的人霎時雙眼灼亮,滿是驚喜,“原來是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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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們聞言亦紛紛圍了過來問好,個個都是滿懷欣喜與感激。民間雖到處都有著這位慈悲心腸,救人無數(shù)的天下第一公子的傳聞,卻是沒想到他們今日竟有幸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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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眾人的歡喜,玉無緣只是淡淡一笑,道:“前邊離冀州已不遠,入城后去尋置民署,那里會給你們妥善安置的,你們吃完盡早上路,這天冷得很,老人孩子受不住?!?br/> ?
??“多謝公子指點?!鳖I頭人連連點頭,又道,“公子這是要北上嗎?那邊正打著仗,公子還是不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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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庇駸o緣不在意地道,“在下有事先告辭了,諸位多保重?!闭f罷他拱拱手,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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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要小心!”領頭人看著離去的背影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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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緣頭也不回地擺擺手,踏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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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他的身影消失不見,領頭人才繼續(xù)給村人分著手中吃食,只是等到分完時,才發(fā)現(xiàn)包袱的底下竟放著一個錦包,打開一看是一包金葉,數(shù)一數(shù),有五十枚之多。這錢足夠他們?nèi)サ郊街?,還能余下一些讓他們在那邊安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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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所有人都向著玉無緣消失的方向跪下,以他們所知的最真誠樸實的禮節(jié)向他們的恩人致謝。盡管人已不見,盡管那人也許聽不到,但他們依舊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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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玉公子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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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在天地間響亮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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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烏城與商州鑒城之間隔著十里荒原,本無人煙,但此時荒原中卻旌旗搖曳,萬馬嘶鳴,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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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月初,商州先鋒第一次攻打烏城開始,兩軍已數(shù)次交鋒,互有勝負,這互有勝負的結(jié)果便是北州烏城、商州鑒城幾乎化為空城。商州因大將軍拓跋弘率大軍增援,目前略勝一籌,于是北軍退出鑒城,商軍則進逼北州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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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荒原上戰(zhàn)鼓擂響,萬軍嘶吼,刀槍錚錚,旌旗蔽日。商州大軍再次發(fā)動進攻,三面逼向烏城,立意一舉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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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商軍的不斷推進,烏城內(nèi)北軍舉起了滾石檑木,拉開長弓羽箭,凝神靜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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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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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距離漸漸拉近,氣氛越發(fā)緊張,雙方大將皆手握令旗,眼見是一觸即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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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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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荒原之上響起了一縷歌聲,竟是沖破騰騰殺氣,于半空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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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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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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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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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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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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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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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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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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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歌聲沉郁悲愴,雖荒原上數(shù)萬兵馬,卻是人人得聞,聞之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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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大將那一刻不由都忘記了揮下令旗,弓箭手緩下了拉弓的手,刀槍手放下了刀槍,無不是想起了家中父母妻兒,一時心頭悲愴,哪還有殺敵的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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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商州同為皇帝陛下的臣子,何苦自相殘殺?!币坏辣蕊L還要輕,比云還要淡的嗓音在荒原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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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北州烏城的守將躍上城樓,揚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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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玉無緣。”柔和的聲音響起,仿佛人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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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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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玉無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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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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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軍聞之嘩然,所有的人莫不是引頸相望,便是兩州大將也放目環(huán)視,想一睹那個天下第一公子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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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聽聞兩州開戰(zhàn)乃是因玄極而起?!蹦莻€淡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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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千萬大軍循聲望去,便見東面數(shù)十丈遠處的山坡上立著一道白影,雖看不清面貌,但衣袂飄飄,仿佛欲乘風歸去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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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來此只為告之眾位將士,玄極已為冀州世子所得。”玉無緣淡柔的話語再次飄下,卻霎時如巨石落湖,激起千層浪濤,萬軍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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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開戰(zhàn)的理由已不存在,兩州的將士何不就此止息干戈,也可免親人‘哭聲直上干云霄’的悲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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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萬軍震動之際,玉無緣柔和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然后便見遠處白影一閃,很快便消失蹤影,只余一聲長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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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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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荒原一片寂靜,除去偶爾的馬鳴聲,整個天地都是沉靜的,只有那悲憐的嘆息裊裊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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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吃得好飽呀!好久沒這么大吃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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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城一家飯館前,走出揉著肚皮的風夕與韓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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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還剩多少銀葉?會不會吃完這頓,下一頓又要隔個十天半月的?”韓樸瞄了瞄風夕的錢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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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憋L夕打了一個飽嗝,擺擺手,“放心啦,樸兒,這次我一共贏了一百銀葉,夠我們用上三五個月的?!?br/> ?
??“你一下子贏了這么多錢?”韓樸咋舌,然后馬上拉住風夕的衣袖拖著她往回走,“你既然這么會賭錢,那干嗎不多贏些?走,再去賭一回,至少也要贏個一兩年的飯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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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兒——”風夕拖長聲音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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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嗎?”韓樸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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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風夕手一伸,便狠狠地敲了他一個響栗,“你爹難道沒告訴過你,人要知足嗎?知足者常樂,貪婪者必遭橫禍!懂嗎?要知道見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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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韓樸放開風夕,抱住腦袋,這一下敲得還真狠,讓他腦門火辣辣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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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呢——”風夕一手托下巴,打量著韓樸,“那韓老頭可是十分貪財?shù)?,你有他的遺傳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過——”手一伸,又拍在韓樸腦門上,“以后跟在我身邊,相信你會成為一個兩袖清風,受人尊敬的窮大俠的?!?br/> ?
??“別拍我腦袋?!表n樸一把抓住風夕的手,皺著眉看她,“很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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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憋L夕不再拍他,手順便在他腦門上揉揉,“為了補償你這兩下,我?guī)闳ベI新衣裳,順便再買輛馬車,這么冷的天,走在路上風吹雨淋的,姑娘我實在受不了?!?br/> ?
??聽得風夕的話,韓樸抓住風夕的手放松了,但并沒放下,只是看著風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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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給你買新衣裳去?!憋L夕牽起他的手,轉(zhuǎn)身找衣鋪,“樸兒,你喜歡什么顏色的衣裳?首先聲明哦,你可不許挑那些貴死人的錦衣羅袍,將就一下,只要能保暖并合身就行了。嗯,至于顏色,不如還是穿白色如何?你既然成了我弟弟,那么當然也要跟我一樣穿白色,我是白風夕,將來你就是白韓樸如何?樸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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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嘮叨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一聲不吭,不由側(cè)首看他,卻見韓樸低垂著頭,沉默地邁著步子跟著她,握在她手中的手竟微微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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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兒,你干嗎不吭聲?”風夕不由停步,“是不是不高興我不給你買漂亮衣裳?我告訴你哦,我可——”她的話忽然打住了,只見韓樸抬首看她,一張俊秀的小臉上布滿淚水,立時她不由有些慌了,“樸兒,你……怎么啦?難道我剛才敲得你太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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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韓樸撲進風夕懷中,抱住她,一臉的淚便揉在她的胸前,“姐姐……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br/> ?
??他出身武林世家,自也知道內(nèi)功達到一定境界的人是不畏寒暑的,而以風夕來說,便是置身冰天雪地,她亦不會覺得寒冷。都是為了他,所以才說要添新衣御寒,要買馬車擋風遮雨,否則風夕不會去賭錢,若她愿賭,便不會這一路風餐露宿,贏那些人的錢,想來她并不是很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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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根本可以不理他的,他們無親無故,唯一的牽連便是那副藥方。那藥方雖珍貴,同樣也很危險,若被人知曉在她身上,必引天下人爭奪,隨時會有殺身之禍,可她還是帶著他,沒有絲毫怨言,一路戲謔玩耍中亦有對他的疼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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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兒,你一個男孩子卻這般敏感細膩,對你以后真不知是好是壞?!憋L夕一顆心不由軟下來,拍拍懷中的人,無聲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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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以后樸兒也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韓樸鄭重地許下他的承諾,卻不知他的承諾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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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們先去買衣裳吧?!憋L夕抬起韓樸的臉,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看你一個男孩子,一天哭上兩次,羞不羞呀?!?br/> ?
??韓樸臉一紅,又把臉藏進風夕懷中,他喜歡這個懷抱,又暖又香,埋進這個懷抱,似乎整個天地都變了,安詳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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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那個好白衣,好吟詩,好舞劍的風霧派開山鼻祖“霧影客”韓樸,此時不過是一個愛哭的,容易臉紅的,喜歡賴在姐姐懷中撒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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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啦。”風夕牽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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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街道,她并沒有直接去找衣鋪,而是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里。巷子盡頭,是一座無人居住的宅院,高大的朱門已紅漆斑斑,屋檐蛛網(wǎng)密織,門前的石獅一個倒在地上,一個依然把守正門,只是灰塵枯葉落了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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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去,風夕衣袖一揮,掃去立著的石獅上的灰塵,足尖一點,攜著韓樸飛身落于石獅上,然后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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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石獅上,就仿佛是在一卷發(fā)黃的蒼涼古畫上添了兩個活人,顯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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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們不是去買衣裳嗎,干嗎跑來這里?”韓樸等了一會兒,不見風夕解釋坐在這兒的原因,只好自行發(f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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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憋L夕一雙長腿垂下,一搖一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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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誰呀?”韓樸也學她坐下,搖晃著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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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跟蹤我的人?!憋L夕微微瞇眼,“若是他再不現(xiàn)身,可別怪我不客氣了?!?br/> ?
??她話音剛落,一道人影瞬間從暗處的陰影里現(xiàn)身,垂首下跪,語氣恭敬道:“見過風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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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既非你長輩,也非官府大人,別動不動的就給我下跪?!憋L夕睨著那人閑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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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起身抬首看向風夕,“風姑娘還記得在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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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夕看著他,片刻后點頭,“原來是你呀,這些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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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名年約三十四五的漢子,身材魁梧,濃眉大眼,本是十分的英武,但臉上有一道從鼻梁直劃至右下巴的傷疤,讓那張臉看起來丑陋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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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姑娘還記得在下?”大漢見風夕還記得他,不由驚喜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