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殿后門處,蜉蝣輕輕敲響了大門。
天還未大亮,那看門的小童便被吵醒,一陣氣惱,抱怨著開了門,只見門外空無一人,地上放著一封信函,上面寫著“城主親啟”四個字。小童不識字,便將信函交給了管事的老仆。
天亮之后,管事老仆才將信函交到了城主姬少瑞手中。
姬少瑞那時正在查閱各處管事承上的城中要務,他又心系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并無過多心思于其他之事。只是隨手撕開信函,隨意地瞟了一眼,只是那一眼卻是讓姬少瑞心驚不已,轉(zhuǎn)瞬之間又恢復了平靜。
姬少瑞對管事的老仆說道:“我有要事要出去一趟,你為我取一件便服來?!?br/> 不多時,管事老仆取來一套干凈的便服,姬少瑞換好了衣裳,便吩咐道:“今日前來匯報的各處管事,我一律不見。你且收好他們承上的要務放在我桌案之上。更不許對任何人說起我不在城主殿中?!?br/> 管事老仆點頭領(lǐng)了命,姬少瑞便從城主大殿的后門匆匆離開了。
依照那信函說言,姬少瑞來到了城西一家喚做“忘情居”的酒肆,雖還未至正午,伙計見有客家進店,依舊熱情地招呼道:“這位客家快快里面坐,請問是一人?還是有約?”
姬少瑞答道:“與一年輕男子相約!”
伙計連忙指引道:“內(nèi)堂雅閣請?!闭f罷引著姬少瑞行至內(nèi)堂雅閣門外,伙計輕輕敲了敲門,道:“客家,您邀約之人已到?!毖蚤],伙計轉(zhuǎn)身離開了門前。
此時此刻,姬少瑞的心情竟忽然激動起來,他握緊拳頭,少有的皺著眉。眼看著雅閣的門緩緩地拉開,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坐在雅閣內(nèi)的桌榻邊。果然,果然是他!
姬少瑞眼睛微紅,顫抖著聲音,幾乎是脫口而出地喚道:“乾荒!”
而此刻姬少瑞口中所說的‘乾荒’正是坐在雅閣中的蜉蝣!
只是蜉蝣倒是沒有姬少瑞那般激動,隨口說道:“我本以為你不會來!先進來吧?!?br/> 姬少瑞的腳步竟似有些沉重,猶豫片刻,還是走進了雅閣之中,并隨手關(guān)上了門。兩人坐在桌榻兩側(cè),蜉蝣為姬少瑞倒上一杯酒。
姬少瑞一直緊緊地望著蜉蝣,半晌,也未端起酒杯,想要開口說些什么,聲音竟是不受控制般有些顫抖著說道:“乾荒,你...”
蜉蝣有些冷漠地打斷他道:“我現(xiàn)在叫蜉蝣,天地之間一只小小蜉蝣罷了,早已忘卻了從前的蜉蝣?!?br/> 姬少瑞面色暗沉下來,繼續(xù)說道:“這些年,你過的可還好?為何...”話到嘴邊之時,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只能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飲盡。
蜉蝣亦為自己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這確實是他人生的第一杯酒,只是蜉蝣沒想到世人所謂的美酒竟是如此辛辣的味道。
蜉蝣冷冷地盯著姬少瑞,說道:“沒什么好與不好。今日找你,本也未期待你會赴約?!?br/> 姬少瑞聽罷微微嘆口氣,平復了自己顫抖的聲音,細細打量著蜉蝣,自言自語地說道:“多年不見,你長高了,也長大成人了,你母親應該很高興...”
“不要提我的母親!她被趕到荒山上的時候你在哪里?她快餓死的時候你在哪里?她被火祭的時候你又在哪里?你以為那岸邊的蘆花便是你的懷念?你的虛偽只會讓我惡心!”蜉蝣粗暴地打斷了姬少瑞的話,他少有這般的激動,只要想到他溫柔的母親,只要想到她最終慘淡的結(jié)局,蜉蝣便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姬少瑞此刻已不似平日那般的意氣風發(fā),他默默地聽著蜉蝣激憤的指責,有些頹然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兩人一時無話,還是姬少瑞再次開了口:“這些年,你在哪?為何從未來找我?”
“我在哪?找你?”蜉蝣冷哼一聲,說道:“我的死活又與你何干?你這城主做的這般快活,哪里還有心思想起我這‘滅族災禍’?想我此生能活著回到九州來,便是神明的安排。我必不會坐視你們帝鴻氏一族,就這樣白白害得無懷氏幾乎滅了族!”
姬少瑞完全聽不懂蜉蝣在說什么,急道:“乾荒,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承認從前在大哥面前未能將你母親救下是我的錯,可我早已向她起誓今生必定護你周全!祭海那日,我早已安排了心腹侍衛(wèi),打算將你送往一處無人小島安置,并吩咐侍衛(wèi)好生照料你...”
“住口!我根本不想聽你的一派胡言,你所說再多,無非也是你的諸般借口之一罷了!”蜉蝣一把將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杯中之酒濺了一地。
姬少瑞一把拉住蜉蝣的手,激動道:“乾荒!我向神明起誓,所說并無半句虛言...”
蜉蝣不愿再談論舊事,強忍心中的怒火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不必再提從前舊事。你只告訴我,對于昆侖神使之事,你可知詳情?無懷氏一族的慘劇你又知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