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過巷,錦行一行三人十分順當?shù)乇愕搅丝h衙門口,竟無一人看守。
錦行側(cè)頭對胡女笑道:“小紅,你這新鮮出爐的在逃人犯,招搖過市,一路都到了縣衙,也無人抓捕,我看啊,這罪名,掛著與不掛也無甚區(qū)別不是?只是,我們也不能平白讓真正的罪魁禍首逍遙法外嘛?!?br/> 胡女淡淡道:“全憑姑娘做主?!狈滤拼耸屡c她不相干一般。
這表面功夫,該做還是得做。錦行指了指門前的大鼓,對韓延道:“阿延,你且去敲一敲,記得,有多響就打多響?!?br/> “咚咚……”這縣衙的大鼓約莫是空置許久,隨著鼓聲,居然抖落了一層灰下來。
半晌,總算從里頭走出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差役來,腰間配的刀也掛反了,錦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有些惱火,惡狠狠地說:“何事?lián)艄???br/> 錦行笑嘻嘻地指著胡女道:“這位大哥,你看看,這位姑娘是誰?”
差役睜著惺忪睡眼看了一陣,愣是沒看出來,沒好氣地道:“我怎么知道是誰。你們幾個小鬼,莫要來打擾衙門清凈了。”
錦行已是沒有與他玩笑的心情,喝道:“大膽,我倒是第一次見到不收人犯、不審罪案的縣衙。若是如此,那我們便就此走了,今后追究知情不報的罪責也由你全擔著?!彼菝脖揪褪O,來時又好好打扮了一番,這一下,果真將差役喝住了。
見她一臉嚴肅,年紀雖然不大瞧著卻是盛氣逼人,那差役最后一點睡意終于被震得煙消云散了,慌忙將錦行一行請進了公堂。
又等了半宿,一個身穿盤領袍頭戴烏紗帽、人雖有些干癟但勉強也算得上精神的老頭,隨著一眾差役出了來,自然便是當?shù)氐膮强h令了。
“噹!”吳縣令極有派頭地敲了敲驚堂木,道:“堂下何人?所為何事?”
錦行不卑不亢地略鞠了個躬,脆生生地道:“縣官老爺明鑒,小女子此來,自然是有冤要伸。您看看,我身邊的這位姑娘是誰?”
吳縣令瞇著半花的眼看了半天,只見著是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倒是一旁的年輕師爺眼尖,湊到縣令耳旁小聲提醒:“官家的案犯?!?br/> 吳縣令恍然大悟,又敲了驚堂木,道:“大膽人犯,還不跪下。”又看了眼錦行二人,擺了擺手說:“閑雜人等,退下吧。”
胡女看向錦行,錦行也不惱,對她道:“小紅,公堂之上縣官老爺為大,你且跪一跪吧?!闭f著,她又向縣令作了個揖,端的是極恭敬的模樣開口:“縣官老爺,我方才說了,我們是來伸冤的。伸的是這位姑娘的冤,而小女子蘇錦行,既是她的訟師,自然也要在這公堂之上說道說道,您說是吧?”
吳縣令活到六十出頭,也當了三十年的縣官,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要上公堂、要替他人伸冤。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當是小孩家的玩笑話,笑道:“既為訟師,那你的書狀呢?!?br/> 錦行朝韓延使了個眼色,韓延便從懷中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攤開,遞到縣令的案桌上,吳縣令接過,起初只是胡亂瞄了兩眼,卻見她筆墨工整、秀氣中略帶一絲挺勁的小楷,洋洋灑灑,不逾百字,干凈利落地將此案描述了個清楚。他不由有些欽佩,也不敢小覷了她,道:“你本是女子,應當跪著回話。本官念你年歲尚小,便站著說吧?!?br/> “多謝大人。既是審案,煩請大人再傳原告、死者上堂?!?br/> “咚!”吳縣令又重重拍了驚堂木,撫了撫白須道:“傳!”
官家的府邸離縣衙極近,如今已經(jīng)幾近敗落,聽到縣老爺傳案,也不敢耽擱,一個年輕男子便攙著官夫人風風火火趕來了,見到堂內(nèi)安放的官家小少爺?shù)倪z體,官夫人就是泣不成聲,她高齡生子,約莫胎里不足,官家小少爺生下來腿腳便多有不便,惹人心疼,遂恨不得將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給他。哭了一陣,官夫人又見到跪著的胡女,滿腔的悲傷就化作恨意,差點就要不顧形象沖過來拳打腳踢,終究是被身邊的年輕男子攔下了。
“呵,夫人要記恨別人,也該先弄清楚該記誰的過該恨何人才是。再說了,公堂之上,豈容吵鬧!”錦行向來護短,這番話聲量不高語氣卻是極重,官夫人乃官家獨苗,夫婿官老爺也是入贅的,自小受盡父母寵愛,丈夫敬愛,從未被人如此呵斥過,錦行這一喝倒是將她唬住了,剛要哭出的聲硬生生給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