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客棧外的小道,錦行正閑散中。
“丫頭,又見面了。”她循聲望去,便見一襲紅衣,輕巧地立在墻頭,襯著那枝即將邁出墻頭的紅杏,一時倒不知,是花比人嬌,還是人比花艷。他跳下來,落在錦行面前,腰間珠玉玎珰作響。
錦行驚呼:“縵朱,你怎么在這兒?”
縵朱兀自整了整衣襟,面上涂脂,看起來倒像是二八年華的少年,鳳眼向上一挑,眸里卻是少年不應有的算計,他嘖嘖道:“嘖,怎么可以直呼師傅名諱呢,真是得了郎君、忘了師傅,用完就丟。”
錦行有些怒意:“我倒不知,有哪個師傅,會親手將徒弟推進火坑的?”
“這么說,我可是傷心了。我與子桓不同,你既有所長,也不該藏著掖著,適時發(fā)揮一下,賺他個盆滿缽滿,豈不妙哉。錢多不壓身啊。”縵朱也不生氣,他自知理虧,可他向來傲得很、面上絕不愿低聲下氣。
錦行冷笑:“你倒是兩頭生意不耽誤?!?br/> 縵朱眨了眨眼:“丫頭,這我可就聽不懂了?!?br/> 錦行淡淡一笑:“我猜猜,你來此處,定然不是游山玩水,這偌大一個姑孰城,能勞煩你出手的,只有一位,東晉大司馬,是嗎?”
縵朱又瞇起了他那雙本就狹細的鳳眼:“丫頭,我說過,太聰明,可不是好事呢。”
錦行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正經(jīng)起來:“事已如此,咱們好歹師徒情分一場,我也不怪你。就請你,趕緊去殺了他。”
一片安靜,偶爾雜幾聲鳥啼。
半晌,他踱了兩步,停在錦行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緩緩道:“殺人嘛,須得天時地利人和。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殺殺不掉的人。不然,你替我將他騙出來?”
他這樣子,倒是惑人??慑\行偏偏不吃這套,輕笑出聲:“縵朱,你以為,我這樣好騙?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我可不干。你若不殺,我就去舉報你?!?br/> 縵朱盯著她的眸,良久,移開了目光,篤定地道:“丫頭,你不敢,我若被抓,你師傅也活不了,乃至你整個巫覡宗上上下下,都活不了?!?br/> 不知何時,院內(nèi)響起了一陣悠長的琴音,像是與周遭環(huán)境融為一體般,他倆專注于對峙,竟是分毫不察,此刻方才注意到,他便極快地結(jié)束了談話,不等錦行回話,轉(zhuǎn)身跳上墻頭,便見得慕八正坐在院中石桌前,瑩白修長的手指撥弄著一管七弦琴,縵朱唇角有了一絲弧度:“是你啊。”
慕八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亦未抬眸,淡淡道:“她不敢,我敢。”
縵朱一怔,隨即漫不經(jīng)心地答:“那便試試?!彼膊煌A簦趬︻^輕輕一點,又上了屋檐,縱使紅衣招搖,遠了,也被夜色藏匿得無影無蹤。
錦行比了比墻頭,不高不低,她起了興致,也想翻個墻頭,掙扎一番,總算艱難地上了去,月光姣姣,灑在慕八的身上,像是渡了一層淺霜,更添幾縷風華,錦行看愣了一瞬,半晌,才回神,手指倒是不忘緊緊扣著墻頭:“小八,不如,就勞煩你,抱我下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