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一年,長安城,苻堅下令,全城縞素。
那兢兢業(yè)業(yè)、跟隨了苻堅數(shù)十載的王丞相半月前忽然咳血,群醫(yī)束手無策,用著湯藥吊命,勉強支撐了半個月,竟撒手人寰。丞相夫人堅貞,居然喝下一杯毒酒,殉夫而死。
錦行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百無聊賴地在練曲,這首曲子,是慕容沖臨走前教她的,說好等他回來就吹給他聽。月前,他的母后崩逝,苻堅令以燕后禮葬之,他親自送她回鄴城與燕帝合葬。
王皮忽然大呼小叫沖了進來:“妹妹,快跟我回長安。阿爹,要不行了?!?br/> 她正要吹奏出的音符啞在了笛中,發(fā)出了一聲嗚咽。
終究,還是沒能夠見到最后一面。
半月過隙,醉仙樓向來賓客滿座,可這一夜,又像是在舉辦什么勝事,格外喧嘩。
席寶自仕途不得志后,也算青樓的???,借酒消愁。
這些日子,辦成了件大事,心情倒很好。
大概是心情一好,運氣也好起來。
醉仙樓中新來了個頭牌,雖躲在屏風之后,可霧里看花若隱若現(xiàn)更令人浮想聯(lián)翩。醉仙樓的掌柜宣布今日要玩些新花樣,不看銀子看運氣,每個人手中發(fā)了個號碼牌,頭牌姑娘抽到誰,今夜就歸誰。
沒想到,頭牌姑娘的纖手在塞滿號碼的罐子里一抽,嬌滴滴地道:“五十三?!?br/> 席寶一看,正是自己。
他還來不及回味,就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被那掌柜領(lǐng)到了頭牌姑娘的房中,不由心中有些竊竊自喜。
那姑娘帶著面紗,可就那雙如星杏眸,睫毛微微一眨,也讓他全身發(fā)緊。
她笑盈盈地迎上前:“席大人,坐吧?!?br/> 她為他斟了一杯酒,他還是有些戒心的,并沒有立刻喝。她倒很聰明,大概看出了他的戒備,也為自己倒了一杯,沒有絲毫猶豫的喝了下去。
他便也喝了。
她微微笑道:“席大人心情好似很不錯,可是有什么好事?不如說來我聽一聽?!?br/> 他一怔,有些心虛,沒有答話。
她卻不在意:“最近丞相新喪,長安城總是不大太平呢。”
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他問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話音未落,他忽而覺得丹田中血氣翻涌,嘴角不可抑地留下了血絲。
那杯酒。
那姑娘拍拍手:“席大人,我叫蘇錦行。我來,是要親手殺了你。”
這時,忽而有人從窗中跳了進來,一襲黑衣,只稍稍看了席寶一眼,就將目光移到了錦行身上,烏黑的眸子現(xiàn)出一抹驚愕,手中的劍微微有些顫抖:“師姐?!?br/> 來的不是時候啊。
這人一來,倒激發(fā)了席寶幾近渙散的求生欲望,錦行稍稍一怔,就被席寶挾在了身前,他的右手緊緊扣在她的脖頸上,惡狠狠道:“給我解藥,不然,就殺了她?!?br/> 韓延眉心一跳:“你敢!”
席寶想,就算死,也要拉一個陪葬。手上的力又重了一點:“我敢不敢,你試試看?!?br/> 錦行卻笑了起來:“呵,席大人,你可是忘了,這毒,乃是我所下,何況,這酒,我也喝了。你拿一個將死之人做餌,豈不是徒勞?”
席寶被她一誆,倒果然遲疑了一瞬,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許。
錦行得以喘息,又要添一把火。
她眼波一轉(zhuǎn),向韓延使了個眼色,他會錯意,竟陡然將劍擲了出去:“你放了她,我做質(zhì)?!?br/>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錦行默默翻了個白眼,低下了頭,嘴角卻噙著一抹笑意:“今日,斷不可能讓你走?!?br/> 話音未落,她極快地從袖中抽出了一柄長劍,竟刺入了自己的左肋,這劍貫穿了她的左肋,沒入了席寶的左胸,他還來不及詫異,就見她將劍拔了出去,癱軟下去。
這劍,落在地上,鮮血淋漓。
再差一寸便是他的心脈。
他正有些竊喜,還來不及重新將錦行挾在胸前,一股疾風襲來,還沒瞧清,一柄柳葉小刀破門而入,洞穿了他的心臟,不偏不倚。
“吱呀。”
有人推門而入,來人雖有些疲倦,可一副傾國之貌并沒有因此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