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她認認真真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邁開腳步縮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字一頓鄭重其事的道,“在你六歲之前,我的確也曾拿異樣的眼光看待過那些個小黃門,但在你六歲之后,宮墻里那些個小黃門在我眼里便同邊疆征戰(zhàn)沙場的好男兒沒有什么不同了,生在這俗世里,我雖無法像佛陀一樣擁有一視同仁的大慈悲,但我可以做一個護短的凡人,因為那個人是從小跟在我身后的你,太監(jiān)這個身份在我眼里便也有了熠熠光芒,所以歡喜,在江江面前,你不必覺得自卑?!?br/>
聽完這一長段話,籠罩在寬大蟒袍下的少年身形顫了顫,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中漸漸氤氳起一片潮濕的霧氣。
人這一輩子能得那么一個人用私心相待,倒也不枉在這世間吃了那么多的苦。
歡喜打一出生便被人拐走,四歲被販子賣入皇宮,六歲沒了根,短暫的前半生過的極苦,而江江卻是他這一片苦海里唯一的一顆甜蜜餞兒。
“你知道嗎,在宮里的時候,我很羨慕陛下,他同你住在一個院里,時時刻刻都能相見,而我好像總有干不完的活,被主子賞賜了一塊雪花糕,在懷里揣到發(fā)臭了,方才有機會見一見你,”說到這里,歡喜勾了勾唇角,黯然的面上逐漸綻放出一抹比霞光還要絢爛的笑容,“不過這回應(yīng)當(dāng)是陛下羨慕我這個做奴才的了,江江,我想見你,于是便星夜兼程的來了,而他……卻被紅墻碧瓦困住了腳。”
話到末處,歡喜的語氣帶著輕笑,似是嘲諷。
江江在聽到陛下這兩個字的時候,面上的表情一瞬凝住,而后她將頭緩緩垂下。
阿娘的故鄉(xiāng)是曲池,這一點歡喜知,那個人也當(dāng)是知的,即便他忘了乳母閑時的偶然提及,可江江離宮的時候,卻是由皇城司的車馬護送的,但凡他想要見她,著人一問便能知曉她的去向。
兩年來毫無聯(lián)系,看來,他壓根就沒有過要見她的時候。
也對,江山在手,美人在懷,大煜君臨天下的帝王又怎么會真正將區(qū)區(qū)一個乳母之女掛在心上,離開時的傷別之情,大抵不過是做出來的樣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