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江江,或許歡喜熬不過割禮,正因為有了這么一個人的存在,他方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歡喜是先皇御前的總管太監(jiān)一手教養(yǎng)的,本是為新帝繼位后預(yù)備的貼身之人,但因為葉瀾溪的不喜歡,歡喜被分去慈寧宮里做了最普通的小黃門。
其實到哪里當(dāng)差都無所謂,只要還在皇宮,只要還能見到江江,歡喜已是很滿足,唯一不滿的是,慈寧宮距離江江所住的地方實在是太遠(yuǎn),他每每來見她,都要提起裙裾一路小跑,路上稍一耽擱,這一面便是匆匆。
此番能守在江江床前,亦是他千求萬求,與人調(diào)了當(dāng)差的時間才換來的空檔。
望著床榻上滑過江江眼角的淚珠,歡喜鼻尖一酸,他捏起袖角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凈,溫聲道,“江江,若你需要,我愿意去陛下面前將那日所見到的一一再說一次?!?br/>
“沒用的,”江江緩緩睜開眼,視線落在空無一物的某處,“空口無憑,更何況那個人有心維護(hù)中宮?!?br/>
聞言,歡喜失望的垂下腦袋,片刻后復(fù)抬起,看著面前姑娘柔柔的詢問,“江江,如今這宮里就剩下你一人,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往后……”江江將視線從半空中挪至跟前人臉上,四目相對,那雙從前不諳世事的天真眼眸被俗事染指后迸發(fā)出濃烈的恨意來,她用勁兒咬著牙齒,一字一頓,“歡喜,來日方長,你瞧好了,終有一天我會替阿娘報仇雪恨?!?br/>
夙淮怕江江清醒后繼續(xù)鬧,在她昏迷的時候便將乳娘尸身收斂入棺,江江醒來后只見到一副漆黑的棺木,和一張刻著阿娘名字的牌位。
亡者入土的前一日,江江跪在母親靈柩前哭的撕心裂肺,想到從此以后再沒有一雙溫暖的手臂擁她入懷,江江難過的像是要死了一樣。
她的哭聲順著宮墻傳至御書房,對著已逝之人畫像默然站立的年輕君王晃了晃身型,耳邊無端響起金鑾殿前一聲又一聲的質(zhì)問,君王不受控制的,踉蹌著跌坐進(jìn)太師椅里。
撫柩起靈,黃土掩棺,數(shù)日后發(fā)臭,數(shù)十日后發(fā)爛,而數(shù)百日后……軀體化塵融入泥土,死了的人將在這世上慢慢消失的干干凈凈。
在阿娘最后一絲痕跡從天地間散去之前,江江想再伴阿娘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