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朝十一年。
東州,東燕。樂城王宮偏殿。
燕東來頭束金冠,一襲紫色華服于案前理政。
這些年東燕除去與魯國在熙農(nóng)一帶惡戰(zhàn)數(shù)場,袞城以南偶有一些山賊作亂。倒也算得上是風(fēng)平浪靜,國泰民安。
相比東燕的安定,北燕卻是在戰(zhàn)火中逐漸壯大。燕北王借安國之手取了延國,又伙同魯國滅了安國。
燕北王全取了延國六城。魯國滅安國,自取泰山郡。后又將安國的定安郡相讓北燕。
燕北王只江都一戰(zhàn),兵損不過百。便令得北燕坐擁五郡十三城。與魯國、東燕,三足鼎力于東州。
世人多有不齒者,稱其為燕家逆子、反復(fù)小人。亦有欽佩者,繼安王之后稱其為‘燕家鳩虎’。
其余不論,且說令仇敵相助這等本事,便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那魯王魯嵩山的心胸何曾如此開闊了?只道二人皆非常人矣。
燕東來于袖間翻出了一柄巴掌大小的孩童木劍,輕輕撫摸著上面歲月的痕跡。喃喃道:
“伐木成劍,以贈兄兮。配此劍兮,四海威儀。執(zhí)此劍兮,兄弟勠力?!?br/> 燕東王闔目,仰起頭來,三綹長髯微微顫抖。悵然嘆道:
“還弟啊,你確如父王所言。雄才大略、勇武過人,有祖父靈王之風(fēng)??赡憔壓闻盐??緣何如此???你真想要這天下嗎?這便是你想要的天下嗎?”
咳、咳……
伴著急咳而起的窒息感,和喉間那股熟悉的腥甜,已伴隨了他多年。
“父王舊疾日甚,不可再勞于政務(wù)了。瀾兒可是要密報范妃娘娘了哦!”
燕東來忙將沾了血漬的錦帕藏于袖間。
一臉慈愛的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雖未滿八歲,卻也瞧得出他日定是個美人胚子。尤是這雙明眸流盼的眼睛,彷若瀚夜星辰,熠熠生輝。
“父王無恙,不得密報。小心本王禁你的足??膳c你母后上過香了?”
燕星瀾撇了撇小嘴,看似無禮的隨手翻閱著案上的朝卷。
“早上過了,還說了好一陣子話呢。母后要我要替她、替范妃娘娘好生看著父王,我可是應(yīng)下了哦。這些未理過的朝卷便交給本公主吧!”
燕東王坐過一邊笑道:
“好好好,你來,你來?!?br/> 說著用手指著一卷打開的朝卷。
“諾,袞城,沙河縣史王向陽。掘井開荒,令沙河縣又多了百畝良田。為父欲擢其為沙河縣令,我兒以為如何?”
燕星瀾小大人一樣偏頭思索道:
“王向陽本是袞城王家子弟,王家三世為官,便是外戚亦無從農(nóng)者。他會種地才是稀奇,倒是他身邊有個名為金何在的九品主事,瀾兒此前去袞城游玩時曾見過。
其祖上佃戶出身,后其父立戰(zhàn)功脫了農(nóng)籍。其人年不過三十,卻老似半百之人。膚黑手糙,官服朝靴,久洗泛白。
我國為官者,無論品階,每年可領(lǐng)四季衣物、鞋帽十二套。我好奇之下,查此人并未短領(lǐng)。再查此人常年游走田間,開荒掘井、授農(nóng)插秧,每每親力親為,以致如此?!?br/> 燕東來頷首道:
“既如此,便命金何在為沙河縣令,王向陽仍為縣史。也好讓王向陽跟著金何在學(xué)做些事情。”
燕星瀾輕搖鬟首道:
“父王不可,王家三世為官,于國頗有功績。今只想為其子弟王向陽討個前程而已,父王怎好讓官宦子弟隨著佃戶出身的金何在學(xué)做事情。
真若如此,王家必心生怨恨。只怕那時非但沙河縣、便是袞城說不上也要生出些事端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