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并不是一個容易打下的城池,恰恰相反,十幾年來,李德明親自率軍,已經在此城樓下失敗過六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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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一次,我們要換個打法?!闭驹诟手莩菢窍?,元昊對沒藏胭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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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打法?是不是用我們這幾年研究的新戰(zhàn)法?”沒藏胭脂騎在馬上,跟在元昊的身后,他們的身后,是兩萬的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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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元昊抬頭看著城樓上,回鶻可汗夜落隔的大旗迎風招展,冷冷一笑:“這一次,就拿夜落隔試試我們新練的兵法?!?br/> ?
原先從元昊的祖父李繼遷的時代,條件艱難,那時候大宋正在開國之初,勢力強大,正是“臥塌之旁不容他人安酣”的時候,大宋的兵馬開進銀夏五州,踏平地斤澤。李繼遷只身匹馬逃到大遼,得蕭太后授以三千兵甲起家,回到夏州,艱難地打游擊。遇有戰(zhàn)事,請各大豪族首領打獵喝酒,每家各出兵馬奴隸,兵民不分,打戰(zhàn)時是兵,打完了各回各家干活放牧。因此上打起戰(zhàn)來雖然驍勇無敵,但卻也是毫無章法,各打各的。但是仗著地勢之利,以及和本地各大豪族的支持,也能打得宋軍無法在銀夏繼續(xù)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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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李繼遷一死,李德明同宋朝談和,宋朝把原來屬于李家的定難軍節(jié)度使和銀夏封地重新授于李德明,李德明上貢稱臣,宋朝獲得了名義上的控制權,免得繼續(xù)泥足深陷,李德明得到實際上的承認,可以不必再繼續(xù)打游擊戰(zhàn),于是戰(zhàn)爭結束,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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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包括元昊在內的這些各大豪酋子弟,都是富貴中生長起來,不必再過動蕩的生活,從小都已經擁有大量的奴隸可使喚。較大的部族,還有專門請了人教這些子弟們不但習武,而且還學習漢學,學習兵法,稍大一些,就可以帶著族中兵馬,令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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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少年子弟,個個都是眼高于頂又兼野心勃勃,跟著老一輩們打過幾場戰(zhàn)之后,回來必是要對每一場戰(zhàn)爭評頭論足,最常見掛在嘴邊的話必是:“若是這場戰(zhàn)由我指揮,必然會如何如何布置,如何如何進攻,最后的結果必然會如何如休漂亮……”之類的。若是打了勝仗,也不過是過過嘴癮的多,若是跟著參加打了一場敗仗,那簡直是痛不欲生,氣憤到差點要撥劍殺了主帥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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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從五年前開始,這些豪酋的少年子弟包括沒藏胭脂在內,在元昊的帶領下,就開始偷偷地在靈州城外,參照《野戰(zhàn)歌》和《太乙金鑒訣》等兵書以及模仿大宋和大遼現(xiàn)有的兵制和戰(zhàn)術,偷偷地練習新的戰(zhàn)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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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明知道兒子在練新的兵法,大為鼓勵,并親自下令,讓各部族中的所有年輕子弟,沒有出征的時候,都參與一起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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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而今天的甘州城下,就是他們這批子弟兵初試刀鋒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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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項人攻打過甘州城六次。第一二次因為出于大意,兵馬準備不足,又中了回鶻軍的埋伏,大敗而歸;第三回被甘州守軍夜襲;第四回又因為接應不及;第五回本已經準備充份,卻又因為白天見到恒星,巫師占卜說是大兇,只得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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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項人攻打過甘州城六次。第一二次因為出于大意,兵馬準備不足,又中了回鶻軍的埋伏,大敗而歸;第三回被甘州守軍夜襲;第四回又因為接應不及;第五回本已經準備充份,卻又因為白天見到恒星,巫師占卜說是大兇,只得撤軍。這一回,則是李德明有意要讓兒子元昊借此立下軍功,因此準備充分,巫師占卜吉利,后備糧草接應諸事皆備。大軍出發(fā),至甘州城下時,連甘州城頭的回鶻人,也都知道此番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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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移皆山率潑喜軍,先用旋風炮轟炸;然后拓跋山遇率鐵鷂子進攻,拓跋浪宇、諾移賞都帶衛(wèi)戍軍分左右兩翼沖上,侍衛(wèi)軍隨我中軍出擊……”元昊利落地發(fā)布了一系列進攻的命令之后,就要發(fā)動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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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藏胭脂拉住了他:“元昊哥哥,還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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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皺著眉頭看了看她,才道:“你率擒生軍,原地候命?!?br/> ?
“什么啊!”沒藏胭脂大急:“你昨天不是說咱們跟回鶻打了這么多場戰(zhàn),回鶻人已經無法再擒生了,所以滿城殺盡,干嘛把我編進擒生軍里?。俊?br/> ?
元昊眼睛一翻:“敵女兵不祥,這次本來就沒打算讓你來。讓你跟著上戰(zhàn)場看看就不錯了,哪能讓女人上陣!”西夏人規(guī)矩,敵女兵不祥,若是兩家結仇,一家派出女兵來,對方便不敢應戰(zhàn),立馬悄悄逃走,只留下營帳家什讓對方燒了出氣。估計這種舊規(guī)矩這,或許是因為一家中若是出到女兵的程度,必然是男丁已經死到沒人能出戰(zhàn)了,若再為難婦孺,實在不利于人種繁衍,因此流傳下來,敵女兵不祥的規(guī)矩。所以,元昊雖然敵不過沒藏胭脂胡攪蠻纏地只得帶她出了征,卻不肯讓她真的跟人交戰(zhàn),免得人以為他拿女兵胡攪,壞了他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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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藏胭脂大怒,才說得一個“你——”字,元昊已經拍馬向前,瞬間和身邊軍士一樣,卷入滾滾戰(zhàn)場中去了。她待要追上去,馬頭卻被左右拉住,氣得只拿鞭子亂抽。左右侍從早得元昊吩咐:“若是放走了她,你們全家都要沉入黃河?!币虼穗m然被抽打得滿臉是血,卻是死死不敢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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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喜軍是用旋風炮發(fā)出拳頭大的石塊,直接打上城頭;然后是鐵鷂子騎兵作為前衛(wèi)沖鋒,鐵鷂子身穿鐵甲,遇刺不入,騎士們又用長索連成一片,宛若一排鐵墻壓過來,就算馬上的騎士戰(zhàn)死,也不會落馬,更不會影響整面鐵墻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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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鶻人與黨項上打了幾十年的戰(zhàn),從來不曾見過這種戰(zhàn)術,不禁陣腳大亂,緊接著就是元昊親率各豪酋子弟親軍組成的衛(wèi)戍軍再沖殺上,很快將回鶻人殺得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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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鶻可汗夜落隔見勢不妙,由一隊親軍掩護著,沖殺出一條血路來,投奔涼州回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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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直沖入甘州城中,黨項兵攻打回鶻六次,前五次都是大敗,無數(shù)黨項兵馬葬身甘州城下,早已經積蓄仇恨無限。沒移皆山作為先頭軍,一馬當先直沖向夜落隔的王宮,不料才沖到王宮前,便猝然狼狽退回,向元昊道:“元昊王子,前面有一隊女兵?!?br/> ?
黨項人素有“敵女兵不祥”的規(guī)矩,沒移皆山正是意氣驕橫之時,沒料想迎頭遇上一隊女兵,自然覺得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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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眉頭一皺,還未說話,便聽得身邊有人笑道:“沒移皆山,你們退開,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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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回頭一看,眉頭舒展,道:“你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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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正是沒藏胭脂,帶著一隊麻魁親兵和擒生軍,卻是剛才見城池已破,黨項軍已經贏定,她身邊的親兵這才敢放開她,便急著趕入城中,正遇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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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藏胭脂拍馬上前,但見前面一隊回鶻女兵護著中間一群戴著面紗的回鶻后妃,急沖沖奪路而逃,為首一人,銀甲銀盔,臉上更是用銀面具遮住了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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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藏胭脂沖著那銀甲人笑嘻嘻地道:“黛阿公主,我們還沒到王宮呢,你就這么等不及地趕著出來迎接我們了。是不是聽說了我們英俊的元昊王子美名,所以傾慕已久,一刻都等不及了?。 ?br/> ?
那銀甲人嬌叱一聲:“是,我是等不及,我等不及砍下元昊那禿鷹的頭了,我要把你們那禿鷹的頭,砍下來當我王宮門前的踏腳石?!闭f著,揮舞著彎刀直襲沒藏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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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提神看著那回鶻公主揮出一刀之后,便不再向前,只和沒移皆山指點著雙方女兵的交手,神情悠然:“那回鶻公主的武功不錯,彎刀使成這樣,也算是下過苦功了,沒想到夜落隔的還有個這樣的女兒?!?br/> ?
沒移皆山也笑道:“不過還是及不上胭脂的鞭子厲害?!?br/> ?
元昊不以為然地說:“那是自然,普通女人哪及得上這小母狼那樣潑辣?!?br/> ?
沒移皆山低頭忍笑,幸而那邊打得熱鬧,什么都沒聽見,否則立馬就會有人讓這元昊王子再親身多體驗一次“小母狼”的潑辣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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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得嬌叱一聲,一道銀光飛上半空,卻是沒藏胭脂的鞭子卷起回鶻公主黛阿的彎刀,揮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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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黛阿公主彎刀脫手,勒馬退后幾步,立刻轉馬就要逃開。胭脂哪肯放過她,手中鞭子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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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阿公主聽得后面鞭聲,順勢一低頭想要躲過去,哪料想胭脂的鞭子使得刁鉆,她雖然身子躲過了,卻是頭盔上的紅纓被鞭尾甩到,胭脂用力一帶,便將黛阿公主整個人從馬上拉了下來,銀色的頭盔連著面具一起脫落,但見黛阿公主的長發(fā)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來,一張絕色的容貌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玉一樣的膚色在陽光下猶如透明的一般,眉目漆黑如黛,卻只櫻桃小嘴透著一抹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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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驚呼一聲,不由地看得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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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阿公主忽見面具脫落,羞忿至極,再一看周圍的黨項兵士皆是狼一般的眼神,想起傳說中魔鬼般的黨項兵士諸種可怕惡行,臉色變得慘白。她正是跌落馬下,順勢不顧泥污打了個滾,便抄起一起剛才打斗時落在地上的長刀,慘叫一聲:“父汗——”轉過刀來,就要橫頸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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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這才回過神來,喜得叫道:“元昊哥哥好厲害!”便撲上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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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忽然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將她推了開來,厲聲道:“給我仔細搜查,莫叫夜落隔逃了。”也不理會胭脂是否慍怒,自己便搶先上馬,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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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騎在馬上,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燥熱,方才那女子那般絕色的容顏卻有著如此決絕的神情,象閃電擊中了他的心;他將她抱在懷中,去奪她手中的長刀,盔甲冰冷她的眼神卻象飛蛾撲火般狂熱,她在他的懷中掙扎扭動,他感覺像抱住了一條蛇似地,有種欣喜有種恐懼;她的手滑如凝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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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不禁抬手聞了一下剛才握住黛阿的手,手中似乎透著一股隱隱的暗香。只覺得心里頭一股無名之火升騰起來,卻是在體內四處撞擊,無處發(fā)泄。他跳下馬來,提刀就要沖進王宮,只想里面再沖出幾個人來,好廝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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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哥哥,夜落隔已經跑了!”胭脂從他的后面追上來,用很冷靜的話話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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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冷著臉轉過頭來,問:“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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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說:“剛才我問過那幾個回鶻女人,她們都是夜落隔的妃子,夜落隔那老狗逃得太快,連自己的妃子和公主都一起扔下了。連黛阿公主也是剛剛知道夜落隔逃走,所以才想跟著逃走,卻沒來得及逃掉?!?br/> ?
元昊沉著臉,哼了一聲道:“算他逃得快,下次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我要砍下他的頭送給父王?!?br/> ?
胭脂看著已經被綁在一邊的黛阿公主,再看看元昊的臉色,忽然笑了,湊到元昊的面前道:“元昊哥哥,你是不是對這個回鶻公主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