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四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晴。
早上,李進(jìn)忠?guī)е畛瘹J進(jìn)來了。行禮以后,李朝欽呈上條陳。朱由校打開仔細(xì)看起來,開頭一段駢四儷六,看得半懂不懂,勉強(qiáng)知道是拍馬屁的意思。后面分組倒是按自己所說,三個老人每人帶九個人成一組。然后獎勵部分就有點(diǎn)意思了。最先制造出燧發(fā)火銃的組獎勵五兩銀子,射程提高十步獎一兩銀子,擊中比率提高一成,一刻時間內(nèi)填裝次數(shù)增加一次,減少一個零件都是獎五錢銀子。這樣的獎勵力度,工匠能努力工作才是見了鬼,十個人幾個月才有可能分一兩或是五錢銀子,每個人能有多少。
“李都監(jiān),孤說兩點(diǎn),首先,分組時要選用心事機(jī)靈的小伙子,不要選太木訥而作事認(rèn)真的,老工匠就叫做組長吧。然后是獎勵太少。最先造出燧發(fā)火銃的獎五十兩,其它的都獎十兩,炮的改進(jìn)方案你再仔細(xì)想想,比擬火銃,重新上個條陳。至于你,三個月內(nèi),造出了可用的燧發(fā)火銃,獎你一百兩,每提前一天,多獎一兩。注意喲,是可用的火銃,要比火繩槍好用的火銃,不是只有點(diǎn)火裝置。三個月如果還不行,那我就只好另請高明了。”
李朝欽連連點(diǎn)頭,發(fā)誓一定在三個月內(nèi)造出太孫殿下需要的火銃。然后信心滿滿地回兵仗局去督促了。
吃過早飯,李選侍難得地來見朱由校。這是一個面目姣好,姿色秀麗的女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她先問客氏:“太孫晚上還做噩夢嗎?”
“回選侍,老天保佑,太孫殿下已經(jīng)有六天沒有再做噩夢了。”
“那就好!天不假年,姐姐去得早,我要伺候太子,沒有多少時間照顧他,辛苦你了?!?br/> “照顧太孫是奴婢的本分,當(dāng)不得謝字。奴婢照顧太孫十多年,惟愿他無病無災(zāi),平日里是不敢懈怠的?!?br/> 然后她又問了朱由校這些日子的情況,聽說每次出去都是李進(jìn)忠跟著的,就道:“李進(jìn)忠一向跟著姐姐,忠心是沒得說的。人又精干知事,確實(shí)是個好伴當(dāng),以后就專門跟著哥兒吧。李進(jìn)忠,你跟著哥兒,須得護(hù)著哥兒周全,哥兒如是掉了一根頭發(fā),我可要唯你是問的?!?br/> 李進(jìn)忠跪下謝恩:“小的跟著太孫殿下,便是自己丟了這條命,也不敢讓殿下受一點(diǎn)點(diǎn)驚嚇,敬請選侍放心?!?br/> 正說著話,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人兒,大約七八歲的樣子,梳著雙丫角,兩只忽閃的大眼睛,怯怯地看著朱由校。小聲地哼著:“哥哥,你不理媞媞了嗎?”
這是李選侍的女兒朱徽媞,平時和朱由校的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常在一起玩的。穿越后的朱由校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只是第一眼,她就已經(jīng)征服了朱由校,因?yàn)樗哪?,象極了他的妹妹朱驟琴。還有那副怯怯的看人的神態(tài),也是一模一樣。只不過妹妹的柔弱姿態(tài)那都是假裝的,總是在“哥哥,你不喜歡琴琴了嗎?”后面跟著“哥哥,我要吃雪糕,你不買我就告訴大哥你欺負(fù)我。”“哥哥,我要你背著琴琴去買雪糕?!绷⒓醋兩沓壞?,折磨得他哭笑不得,卻也樂在其中。
朱由校從回憶中醒過神來,立刻露出笑臉,走上前去牽著她的手,“哥哥怎么會不理媞媞呢!哥哥這些天事有些多,沒有和媞媞玩。今天哥哥帶媞媞去外面玩好不好?”。
小丫頭聽到要到外面玩,明亮的大眼睛睜得更大了。“真的,哥哥要帶媞媞去外面玩嗎?”外面兩字咬得格外重。然后轉(zhuǎn)頭看著她的母親。李選侍笑了笑:“哥兒帶媞媞去玩也好,天天關(guān)在宮里,她也是悶得無聊。媞媞在外面要聽話呀,不然下次就不讓你跟哥哥出去玩了?!毙⊙绢^點(diǎn)頭如搗蒜,臉上笑開了花。
因?yàn)橐獛〖一锍鋈ネ?,所以除了李進(jìn)忠,還帶了春桃和春梅兩個宮女,小李和小鄧兩個小太監(jiān)。一行七人出了宮,依然是來到棋盤街。首先掃蕩的是街邊的小吃,什么芝麻酥糖,杏干,炸糕,焦圈,糖火燒……小丫頭是看到一樣要一樣,小小的身子,卻有吃貨的潛質(zhì)。朱由校怕她吃多了不好,每樣都只讓她吃一個,如果覺得好吃的就買上一些帶上回去吃。就算是這樣,也嘗吃了二三十種。
小家伙這才滿足地拍了拍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道:“真好吃呀!哥哥我們天天都來吃好不好?”剛說完就知道說錯話了,連忙低下頭道:“是媞媞不好,哥哥是有正經(jīng)事的,媞媞錯了?!笨蓱z的樣子讓朱由校一陣心痛,連忙說道:“天天都吃這么多是不行的,娘娘會說你的。對身體也會不好。不過你喜歡吃的東西,我每次出來都給你帶一些回去,好不好?”
小丫頭大喜,又道:“只是每次都這樣,會麻煩哥哥的吧!還是不要了吧。”邊說邊偷看朱由校,朱由校看在眼里,暗暗好笑。拍著胸脯保證說沒有事,不麻煩,只要自己出來有時間,一定給她帶幾樣最喜歡的東西。小丫頭眉開眼笑:“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歡媞媞了,哥哥對媞媞最好了?!?br/> 小家伙吃飽喝足了,想起要買一個香囊,于是眾人帶著大包小包,一起來到一個荷包店。一進(jìn)門,冤家路窄,上次丟香囊的姑娘正好帶著丫環(huán)在看絲線。朱由校心里哀嘆,連忙低頭看地上,似乎想找?guī)讉€螞蟻玩玩。小丫頭卻直接上前,羨慕地對那姑娘說:“姐姐,你長得真漂亮!你的這個香囊也好漂亮喲!”原來那姑娘在用自己的香囊比對絲線。正是上次掉在朱由校面前的那個繡有嫣字的香囊。
那姑娘看到朱徽媞,心里先贊了一聲,好一個美麗的瓷娃娃:“妹妹才是真的漂亮呢。我的這個香囊弄壞了,想重新再做一個呢。”眼睛掃過李進(jìn)忠時已經(jīng)認(rèn)出他來了,然后看到了正在想如何在地上變出螞蟻來的朱由校??吹竭@個罪魁禍?zhǔn)?,姑娘臉色雖未變,但眼色卻已變了。哼了一聲,哼聲中的寒冷之意,讓朱由校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