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翩然的風華,當真若不沾塵泥的仙人。
身后跟著的兩個仵作還在偷偷嘀咕。
“國師真是天人啊!你瞧瞧,為了個不認識的宮女,竟然那樣不避晦氣,在停尸房待了那許久?!?br/> “就是!方才還跟我說謝謝。這腰帶我要回家供起來,這一輩子都有個吹牛的事兒了!”
陳海聽得嘴角直抽抽,“你們懂什么!”
兩個仵作都瞧他。
就見他朝國師離去的方向行了個禮,“那是國師,先天下之憂而憂!世人無關大小生死,皆是他眼中至重!”
斗大的字不認得一個的倆仵作對視一眼,一臉服氣。
陳海又揮手將倆蠢笨的給趕走了。
等周圍都沒人之后。
他挪到了臺階下,又裝模作樣地看了眼大理寺大門口,然后,蹲下。
將那砸過國師的豆子撿了兩顆,剛放在袖子里。
就聽身后一道尖尖細細的聲音笑問:“陳大人這是撿豆子呢?誰把豆子撒這兒啦?”
陳海手一抖,趕緊回頭。
就見身后站著個身穿二等內侍服的內侍,笑瞇瞇地朝他行了個禮,道,“給陳大人請安。奴婢是長樂宮的掌事太監(jiān),王萬全。九公主著奴婢過來問問,朝期之死,可查出什么線索了么?”
……
“半月草?”
夏晚安放下手里的書,另一只手在榻上的矮幾面上敲了敲,看向白芷,“宮中哪里有半月草?”
白芷上前一步,“回殿下的話,半月草喜濕,多長在陰潮土松的地方,奴婢記得太液池南面有個如意湖,旁邊就有這種半月草?!?br/> 白芷性子謹慎又沉穩(wěn),長樂宮對外交際來往的事,多是她在打理。
只是夏晚安沒想到,她居然連宮中花草的位置都記得這樣仔細,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點了點頭,“如意湖……我記得如意湖旁邊是……”
白芷又道,“如意湖坐東朝西,呈葫蘆形,取寶氣入懷之意,故而東面朝天壇,取引天降貴氣之意,并無宮室亭苑,湖的南面是坤寧宮的月華殿,如今是空著的。
北面則是啟祥宮的聽雨閣,如今住著景元十九年大選時進宮的靖邊三等驃騎將軍張峰之女,張媛,是今年年初因一曲獻花舞,被封的貴人?!?br/> 聽到聽雨閣,旁邊剛巧送上茶點來的青梨頓了下。
夏晚安卻是笑了下,看向白芷,“你倒是記得清楚?!?br/> 白芷淺笑,行了一禮,“公主過獎了,都是奴婢該做的?!?br/> 夏晚安搖搖頭,端起青梨剛剛放下的花茶,吹了吹,笑,“能做到對宮中諸事眾人記得這樣仔細的,可見是用了大決心的。傳令下去,白芷的月俸,漲一番?!?br/> 一旁的王萬全立時笑嘻嘻地朝白芷道喜。
白芷卻內斂一笑,跪下來磕了個頭,“謝殿下恩典,奴婢受之有愧。”
夏晚安心下?lián)u頭,她明明是個素來張揚恣意的性子,這幾個貼身伺候的,卻怎么一個比一個小心?
喝著茶擺了下手,又道,“我記得你娘家妹妹要嫁人了是吧?賞的東西只怕她也不敢用。就從我的私房里,拿二百兩銀子給她,嫁到夫家了也算有個依仗?!?br/> 原本還尚算平靜的白芷頓時紅了眼睛,剛要說話。
旁邊的王萬全已經(jīng)故意冒著酸氣地說道,“殿下好生偏心!白芷姐姐不過說了幾句話,您又是漲月俸,又是賞銀子的。奴婢還去大理寺受了驚嚇呢,您一句好也不給奴婢?!?br/> 就把白芷的推辭給擋了過去。
夏晚安瞟了眼默默抿了嘴唇的白芷,笑了一聲,將眼前的點心一推,“行行,勞煩我們小全子跑一趟,
還嚇著了,這點心,就賞給你壓驚,如何啊?”
王萬全頓時喜笑顏開,連忙上前將碟子端走,小心地護著,還一臉卑顏屈膝地朝夏晚安笑:“不敢說辛苦!為公主殿下效力,奴婢縱死猶生,是大大的臉面!多謝殿下打賞!”
“胡吣什么!”
夏晚安如今聽不得‘死’字,瞪了他一眼。
又看向旁邊的青梨,“以你看,聽雨閣跟朝期的……事兒,可有干系?”
青梨的臉白了白,捏著手里的棋盤,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奴婢不知……但紅杏肯定是不知道的,殿下,她絕對不會的……”
夏晚安嘆氣,放下茶盞,道,“去把紅杏叫來?!?br/>
青梨眼底一顫,看了眼裴秋陽,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王萬全示意了下白芷,兩人退到一旁,靜靜候著。
就看夏晚安又重新拿起書,一頁一頁地翻著,絲毫不見氣惱或浮躁。
兩人只覺,眼前這樣的公主殿下,當真是雍容典雅,沉穩(wěn)大氣。
及笄之后的公主殿下,果然就真的不一樣了么。
不一會兒的功夫,紅杏就走了進來,越過花開富貴的玉屏風后,看了眼靠在軟榻上的夏晚安,就先紅了眼。
上前,跪了下來,“奴婢給殿下請安,請殿下降罪?!?br/> 王萬全和白芷對視一眼,青梨站在屏風旁一臉的擔憂。
夏晚安笑了一聲,卻沒看紅杏,又翻了一頁書,問:“降什么罪?。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