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怒吼聲中,翻騰飛轉(zhuǎn),徒然變回俊秀少年,背負(fù)水龍琳,飄然躍落在平丘左峰上,右手天元逆刃銀光翻轉(zhuǎn),迎風(fēng)斜舉,龍吟鏗然不絕,正是拓拔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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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朱卷神蛇當(dāng)空咆哮盤旋,迤邐飛舞,綿延了數(shù)百丈長,黑紅色的鱗甲光芒閃耀,紫光吞吐,身形竟比拓拔野所化的青龍獸身還要大上三倍.巨角尖銳,藍(lán)眼兇光畢射,口涎如雨,接連不斷地滴落極淵,漣漪密集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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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鳥驚蹄盤旋,萬蛇齊鳴,極淵四周的萬千蛇裔蠻人更是縱聲歡呼,紛紛拜倒在地,有人太過激動(dòng),頭額叩得鮮血長流,仍不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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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卷玄蛇是蛇族三大神獸之一,相傳乃太古三大神蟒“玄天神蟒”之后,兇暴難馴,卻又極富靈性。大荒中流傳著一種說法,只要太古三蟒一齊出現(xiàn),蛇族必將復(fù)興。因此當(dāng)年無晵蛇姥重建蛇國之時(shí),便以它為旗,引得四海蛇族紛紛響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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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嘩”連聲,紀(jì)元碧浪沖舞,青帝騎扛著蛇姥高高躍出,玄蛇低頭怪吼,徒然猛沖而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貙⒍私幼?,巨口中長舌跳躍,溫柔的舔舐著蛇姥,喉中嗚嗚作響,甚為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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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蠻人登時(shí)又是一陣震天的狂吼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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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晵蛇姥小臉暈紅,喜悅難禁,撫摩著那濕漉漉的紅芯,咯咯笑道:“拓拔小子,枉你還敢自稱龍神太子,堂堂青龍之身,連我的小黑子也比斗不過,羞也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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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適才拓拔野將他們引入極淵之后,立即化為青龍獸身,全力反攻。陸地之上,青帝真氣雖遠(yuǎn)勝于他,但一到水中,威力登時(shí)大打折扣。正自斗得難解難分,朱卷神蛇突然從淵底沖出,兩相夾擊,拓拔野自然再難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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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琳驚魂未定,緊緊地抱著他,顫聲道:“多謝拓拔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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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凝神深掃,見她毫發(fā)未傷,松了口氣,心中驚駭卻更甚了:這妖蛇被黑帝的“血釘封印”鎮(zhèn)伏在極淵深處,必須以黑帝親人的鮮血為引,才能解印釋放,既然水龍琳安然無恙,又怎么會(huì)突然解印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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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動(dòng),猛的轉(zhuǎn)頭朝波母忘去,見她神色古怪的凝視著空中的玄蛇,嘴角冷笑,更覺得其中必有蹊蹺。當(dāng)今之世,與黑帝有血緣關(guān)系的,只有她與水龍琳了。以波母的真氣、念力,要想以自己的鮮血解開玄蛇,實(shí)是意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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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zhuǎn)念又想,波母與水圣女即便要解開玄蛇的封印,也理應(yīng)在蛇姥吐露了鯤魚的解印法訣之后。適才自己半道殺出,將他們的計(jì)劃盡數(shù)打亂,現(xiàn)在玄蛇又解印而出,他們還剩什么可與蛇姥交換?以二女之狡獪,又怎會(huì)做這等賠本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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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迷惑不解之時(shí),朱卷玄蛇突然收縮,縱聲狂吼,瘋魔似的當(dāng)空團(tuán)團(tuán)飛轉(zhuǎn),巨尾橫掃,轟然撞擊在平丘右峰上,登時(shí)迸出十幾條長縫來。青帝、蛇姥立在蛇背上,東倒西歪,也險(xiǎn)些給它掀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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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駭,紛紛飛躍避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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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叫道:“小黑子!小黑子!”玄蛇置若罔聞,依舊發(fā)狂似的騰挪甩舞,嘶聲咆哮,顯是痛楚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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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一人失聲驚叫道:“你們瞧那玄蛇的肚子!”只見玄蛇肚腹吹了氣似的急劇鼓起,圓如巨球,雪白的腹皮隱隱閃耀著一重紅光,瞧來頗為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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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蠻人驚呼四起,紛紛起身仰望。烏絲蘭瑪笑道:“恭喜蛇姥,你的小黑子要生蛇蛋了?!?br/> ?
蛇姥呸了一聲,怒道:“臭丫頭,小黑子是雄蛇,生你個(gè)大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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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蛇族的一個(gè)傳說,周身徒然僵住,失聲道:“是了!‘蛇公產(chǎn)子,女媧轉(zhuǎn)世’!女媧大神果真……果真要轉(zhuǎn)世了!難怪小黑子適才竟能自行破除封??!”驚喜激動(dòng),竟連聲音也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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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大嘩,各族蠻人歡呼如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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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公產(chǎn)子,女媧轉(zhuǎn)世”這八字原是一千三百年前黑帝鎮(zhèn)壓北海蛇裔時(shí)所說,原意是指想要女媧轉(zhuǎn)世,除非日出西方,雄蛇產(chǎn)卵。不想這譏嘲話語一傳十,十傳百,竟?jié)u漸演變成蛇族復(fù)興的讖語,信者越來越眾,令黑帝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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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心下大奇,火目凝神探掃,蛇腹鼓起出藏了一個(gè)絲繭似的圓物,再往里看,隱隱約約地瞧見其中蜷著一個(gè)周身赤裸的女子,白發(fā)如雪,容顏清秀絕俗,明澈妙目恰好正對(duì)著自己,冷得就像極淵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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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一凜,覺得這張臉容似曾相識(shí),定眼再看,發(fā)覺她的手腕、腳踝上各串了九只銀環(huán),徒然一凜,突然想起她是誰了!這女子赫然竟是當(dāng)日在日華城驛站之中,與自己交過手的黃河水伯冰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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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gè)月前湯谷島上,蚩尤與他飲酒傾談之時(shí),曾滿臉通紅的悄悄告訴他,那日邪魂附體、強(qiáng)暴冰夷之事,極為羞愧。自那時(shí)起,拓拔野便已知道那神秘莫測的“陰陽人”乃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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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璃山一戰(zhàn)之后,冰夷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何今日竟會(huì)出現(xiàn)在平丘、出現(xiàn)在玄蛇的腹中?瞧她的神情,絲毫不像是被玄蛇吞入腹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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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瞥見烏絲蘭瑪笑吟吟成竹在胸的神色,靈光一閃:“是了,女媧轉(zhuǎn)世!蛇姥野心勃勃,毒辣狡獪,世間唯一能令她俯首帖耳的,只怕只有伏羲、女媧了。只要能令她相信冰夷便是女媧轉(zhuǎn)世,別說騙出鯤魚封印,就算是讓她率領(lǐng)整個(gè)蛇族為之死戰(zhàn),又有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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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shí)間疑竇盡消,冰夷必是趁著方才他與蛇姥、青帝周旋之際,悄悄潛入極淵。以波母的鮮血解開玄蛇的封印之后,又以北海冰蠶絲繭包縛住自己,進(jìn)入玄蛇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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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借尸還魂”之計(jì)可謂高妙之極,伏羲石讖已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天下盡知,一但冰夷是女媧轉(zhuǎn)世的消息傳遍天下,四海蛇裔必然紛紛揭竿而起,唯她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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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拓拔野今日未曾親歷這種種情形,多半也會(huì)為己方平添強(qiáng)盟而歡欣鼓舞。但此時(shí)此刻,心中不但沒有半點(diǎn)喜悅,反倒充滿了陰霾似的焦慮與不安。自己究竟該是袖手旁觀,伺機(jī)而動(dòng)呢,還是該全力以赴,防范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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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卷玄蛇狂吼飛轉(zhuǎn),腹部圓球光芒閃耀,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尾部移去,眾人歡呼之聲排山倒海,都在喊著“女媧轉(zhuǎn)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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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姥歡躍已極,騎在青帝頸上咯咯大笑,一世界再也顧不得拓拔野與水龍琳,就連盤古九碑也暫且拋到腦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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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是時(shí),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凄厲的號(hào)角,破云回蕩,將遍島喧嘩之聲盡數(shù)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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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鳥轟然驚飛,蛇群亂舞,發(fā)瘋似的從眾人腳下游過,人群登時(shí)大亂,驚呼迭起,不少蠻人不小心踏中毒蛇,登時(shí)被反噬,嘶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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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拓拔野徒然大震,這號(hào)角妖異陰寒,當(dāng)是玉兕號(hào)無疑!洛姬雅既然在此,雨師妾呢?是不是也同她在一起?心中驚喜,霍然四轉(zhuǎn),在混亂的人群中搜索探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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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絲蘭瑪、九鳳仙子等人徒然變色。波母更是如遭電擊,花容慘白,雙眸直欲噴出火來,驀地抄足沖天飛起,凝神俯瞻,厲喝道:“小賤人,給我滾出來!”憤怒之下,聲音變調(diào)發(fā)顫,雙肩亦止不住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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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兕號(hào)聲越來越高,洶洶陰寒,眾人聽得毛骨悚然。萬千鳥禽尖蹄狂叫,忽然疾沖而下,如滾滾烏云,將朱卷神蛇里三重、外三重地團(tuán)團(tuán)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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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山遍野的翼蛇亦振翅狂鳴,朝那層疊翻飛的鳥群沖去,就連那些無翼的毒蛇也像離弦之箭,紛紛破空沖起,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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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之間,朱卷玄蛇便已被數(shù)以萬計(jì)的鳥蛇包圍,仿佛一個(gè)巨大的黑球當(dāng)空非飛轉(zhuǎn),越滾越大,漫天羽毛簌簌紛揚(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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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鳥蛇不斷地沖卷而入,又不斷地飛甩而出,或是摔撞在石壁上,血肉模糊;或是拋落入極淵,慘蹄凍斃,局面混亂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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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循聲搜索片刻,終于瞧見一個(gè)番族打扮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人潮之中,細(xì)辮飛揚(yáng),顧盼生輝,笑顏天真甜美,而又帶著一絲陰冷悲怒,正吹奏一個(gè)細(xì)長彎曲的淺綠色玉石號(hào)角,果然是流沙仙子。只是七日不見,眼角、唇邊竟似多了些許皺紋,瞧來猶覺憔悴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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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四周都是驚呼狂奔的蠻人,哪里又有雨師妾?正自失望,忽聽波母厲叱道:“小賤人,拿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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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鼓舞,閃電似的疾沖而下,紅光爆漲,當(dāng)空沖化為一道六丈來長的青紫火刀,狂飆似的朝著流沙仙子當(dāng)頭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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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姬雅早有所備,飄然沖飛,堪堪擦著“地火刀”的外沿避過?!稗Z”的一聲巨響,紫光沖天,周圍登時(shí)化作一片熊熊火海,十幾個(gè)蠻人避之不及,渾身著火,慘叫著胡亂撲打,滿地打滾,頃刻間便被燒成了焦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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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母此生最恨之人,一個(gè)是公孫長安,另一個(gè)便是流沙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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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父女二人,一個(gè)害死了她的丈夫,另一個(gè)虜走了她的幼子,令她家破人亡,痛不欲生。雖然聽水圣女說公孫青陽尚在人世,但積壓了近二十年的怨毒一旦爆發(fā),仍如地火天雷,難以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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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流沙仙子對(duì)她的仇恨亦可謂銘心刻骨,此番相見,亦是痛下殺手,毫不留情。一邊凝神吹奏玉兕號(hào),驅(qū)使兇獸毒蛇發(fā)狂圍攻波母,一邊凌空飛舞,閃避那熾烈狂猛的地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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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畢竟重傷初愈,真氣不濟(jì),閃避起來頗為吃力:而波母的蠱毒之術(shù)又出神入化,加之那些毒蛇妖鳥原本就是她以“蛛蠶盅”從各地召來的,即便沒被“地火刀”轟成焦骨,也被她意念遙控,紛紛發(fā)狂攻擊,逼得洛姬雅更加險(xiǎn)象環(huán)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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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大凜,急忙將水龍琳放下,沉聲道:“姑娘小心,我去去就來?!碧た占矝_,喝道:“老妖女,我和你兒子的帳還沒算呢,有種便和我來比劃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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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右側(cè)真氣狂涌,只聽烏絲蘭瑪笑道:“這是人家的私人恩怨,拓拔太子又何必插手?”絲帶飛揚(yáng),猶如黑色天幕徒然向他籠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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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時(shí),“哧哧”激響,護(hù)體氣罩徒然收縮,寒毛直乍,左側(cè)、后方氣浪狂卷,洶洶撲面,強(qiáng)良的赤練雙蛇矛、九鳳仙子的就風(fēng)神輪雙雙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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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shí)間,他已陷入水族當(dāng)世三大絕頂高手的合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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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又驚又怒,想不到身為盟友,這三人竟公然襲擊自己!氣如潮汐洶涌,哈哈大笑:“冰蠶耀光綾當(dāng)年便是被天元逆刃所破,水圣女又何必再來自取其辱?”五氣循環(huán)激生,化作白金真氣只沖刀刃,一記“天龍裂地訣”轟然怒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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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蠶耀光綾乃八百年前的水族圣女螭羽仙子以三十六種天下至柔至韌的神物交織而成,綾上唯一的一道缺口,便是古元坎以天元逆刃所破,螭羽仙子亦是在那一戰(zhàn)之后,對(duì)古元坎傾心垂青,再也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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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猶在,物事全非。拓拔野這一刀劈出,正是對(duì)準(zhǔn)了冰蠶耀光綾上唯一的缺口,“哧!”黑光鼓蕩,冰蠶耀光綾倏然破裂開來,氣芒如銀電怒舞,直劈水圣女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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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絲蘭瑪花容徒變,想不到這神兵鋒利一至于斯!冰蠶耀光綾如流云飛轉(zhuǎn),徒然將天元逆刃朝外一帶,趁勢翻身飛旋,沖天直掠,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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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一氣呵成,借勢回旋飛轉(zhuǎn),天元逆刃氣光滾滾,如銀河奔瀉,滔滔不絕,轟然連擊在九鳳神輪與赤練雙蛇矛上。光團(tuán)鼓舞,驀地沖撞起萬千道絢麗如虹的氣浪,三人悶哼一聲,齊齊翻身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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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硬生生以一敵三,手臂酥麻,經(jīng)脈更是火燒火燎似的一陣灼痛,胸口憋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驀地強(qiáng)聚真氣,縱聲長嘯,折身疾沖而下,天員逆刃大開大合,施展金族的“崩山勢”朝著波母縱橫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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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母柳眉一蹙,殺機(jī)畢現(xiàn),喝道:“臭小子找死!”左手黑光閃耀,“轟”的一掌劈出,寒風(fēng)狂卷;右手“地火刀”紫焰滾滾,呼嘯橫掃。水火兩屬氣刀竟同時(shí)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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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尚有六丈,拓拔野呼吸一窒,右面冰寒刺骨,右肩、肩頭“咯啦啦”地結(jié)了一層寒冰,就連天元逆刃也徒然變成了冰晶棱柱;左面熾熱如灼,眉睫、毛發(fā)徒然焦卷,大汗淋漓,周身直欲從當(dāng)中剖裂為兩半。驚訝佩服,忍不住喝彩道:“好一個(gè)水火神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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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真氣鼓舞,左手一張,忍痛將她攻襲而來的“地火刀”火屬性真氣浪導(dǎo)入手少陰心經(jīng),再轉(zhuǎn)入足陽明胃經(jīng)……依照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順序,在奇經(jīng)八脈間循環(huán)激生,徒然沖爆為黑水真氣,洶洶不絕地沖入天遠(yuǎn)逆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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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如春江怒水,破冰席卷,右臂、神兵上的堅(jiān)冰登時(shí)迸炸開來,迎面破入波母左臂劈來的“極冰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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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連聲,拓拔野身子一震,縱聲大喝,天元逆刃順勢朝左怒斬,登時(shí)將兩相激爆的水屬氣浪、寒冰真氣盡數(shù)轟卷到了旁側(cè)的“地火氣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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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激響,火光搖曳,氣浪沖天奔涌。拓拔野翻身飛掠,飄然擋在流沙仙子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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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母氣血翻涌,右臂如浸寒冰,紫焰氣火徒然熄滅,亦身不由己地朝后沖飛跌退,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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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恃水火神英,浸淫陽極地火又已數(shù)十載,真氣之雄渾猛烈近乎神級(jí),不想水火雙刀竟被這小子輕而易舉借力破解,就如同……就如同當(dāng)年與神弄的那一戰(zhàn)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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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當(dāng)今之世,竟有人與那老賊一樣,五德同體,五行真氣隨意相化,心底驚怒忌恨,幾欲迸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