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只是小戶,在京都沒什么根基。
祁安是祁家的次女。
她三歲的時候,祁父受任去京都。
祁父祁母多方考量之后,帶走了已經(jīng)懂事的阿姊,把小女兒留在老家。
此去路途遙遠,事務(wù)繁雜,留下祁安,也是無奈之舉。
“安兒聽話,等京中穩(wěn)當了,娘把安兒也接過去?!?br/> “嗯,安兒等娘、阿姊,等爹爹來接安兒?!?br/> 祁母食言了,祁家父母一去就是七載,祁安在莊子上長大。
直到她十歲那年,祁家父親又調(diào)任回鄉(xiāng),在桐州城里置了宅子。祁安被接回父母身邊。
彼時,府中阿姊已經(jīng)開始論嫁,幼弟幼妹繞在父母與妾室們的膝下,祁安與這些熱鬧格格不入。
桐州城雖比不上京都,但父親已有官職在身,府邸修得很大氣。
祁安的屋子,在府里的西院。
西院里種著兩棵樹,一棵是梧桐樹,另外一棵是柿子樹。
祁安住在主房,西廂房住著劉姨娘和祁四姑娘。劉姨娘是祁父到桐州之后納的妾,她兄長仰仗祁父討營生,便想著攀親,送了妹子來做小。劉姨娘脾性不錯,祁安和她一個院子里住著,和和氣氣的。
東廂房沒有住人,充作庫房,到了深秋,梧桐樹的葉子落下來,會在窗臺上積厚厚一層。冬日又下了雪,雪蓋著樹葉,半邊窗子都要擋住。
只有臨近年關(guān)的時候,府里除舊歲,才會有人把窗臺清掃干凈。
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門簾被掀開,小丫鬟探出頭來:“二姑娘,周家來信了,老爺和夫人叫你過去看呢?!?br/> 祁安放下筆,吩咐道:“知雪,去幫我拿件氅子?!?br/> 知雪很快拿了氅衣過來,“原本也是備好的。再過半個時辰就該用晚膳了,今兒是十五,一會兒一家子都到堂里用膳?!?br/> 祁安點點頭,每逢初一、十五,一家子就要一起用晚膳。卻有些困惑:“還沒到臘月,阿姊今歲的年禮來得有些早?”
知雪說,“興許只是家書呢?!?br/> 門簾被掀開。門口候著的小丫鬟接話,道:“只來了一封家書呢?!?br/> 祁安應(yīng)了一聲“嗯”,原來只是家書,不是年禮。也不知是什么著急要緊的事,不能等到年后再說。
她問小丫鬟:“這件氅子顏色好看嗎?”
杜若色織銀底繡百福四合如意祥云紋面,狐貍皮毛的里子,銅胎鎏金扣僅僅包著脖頸。
氅子穿上身,壓得肩膀一沉。
小丫鬟沒想到會被這么問,連忙點點頭:“好看。這顏色十分襯二姑娘?!?br/> “你也是個嘴甜、機靈的。”祁安夸道。換上鹿皮長靴,再在臉上涂上鵝脂膏,出門。
風(fēng)吹在臉上是很冷的,如果不是涂了鵝脂膏,臉會被風(fēng)吹得皸裂。院子里日日都有家丁清路,此刻路上只有一層剛落的薄雪。
知雪在前頭提著燈,為祁安照路。
屋門前掛著紅燈籠,掌燈的仆人立在廊下,見祁安走過來,喚了一句:“二姑娘?!?br/> 祁安應(yīng)道:“今日是梁伯掌燈啊,怎么沒叫小順子過來值班?”
梁伯年紀大了,掌燈、守夜的活計,往常都是他兒子梁順在做。
梁伯笑呵呵:“二姑娘心細,這些瑣碎事也記掛著。小順子前日里崴了腳,這幾日都下不得床了。我來替他盯幾天班?!?br/>